慢車
我在正陽大街東口下了出租車。昨夜大風刮落的梧桐樹葉在停車的路邊堆了一大堆,我關上車門,出租車的車輪帶起幾片落葉躍動了一下,車子飛駛而去。車子離去的一瞬,心兒在車上衝我招了招手,手是右手,在她的右臉頰旁,微微地晃了晃,眼睛裏有一潭深水,一團烈火已經褪去。我望著已經沒有出租車的大街,怔了幾秒鍾。深秋初冬的早上,街上空空蕩蕩。天已經放亮,太陽還沒有走出地平線。不遠處有一個早點攤,我坐下來,已經有人吃過早餐的痕跡。時間還早,我點了一碗豆泡湯、一個燒餅。吃完早餐,走到不遠處的豐台火車站,買了4425次車票,還有二十分鍾,車才進站。到這時還沒有遇到一個熟臉。豐台站還沒有改造,各趟慢車都在豐台停靠,我經常來豐台站漫無目的的乘坐綠皮車,感受久遠的熟悉。這次是參加網上約好的一次太行山支教活動。
我過了檢票口,到了站台。已經有一些人在等車。我沒有走過去。我站住,撥通了老婆的電話。
喂,幹嘛?
不幹嘛。
在哪兒?
豐台站。
去哪兒?
去山裏。
去山裏?
不跟你說過了嗎?
啥時回來?
明天,後天吧。
就這樣吧。
兒子好嗎?
好!一天不著家。
好,掛了吧。
老婆直接就掛斷了。我們現在已經是手機夫妻。除了在手機上聯係,經常幾個月不見麵。老婆主動打電話基本上都是收稅,我從網上轉賬過去,就消停一陣子不聯係。對我在外麵的這種活動,第一不支持,第二不反對,聽之任之。甩下的最狠的一句話是:遇到你是我上輩子造的孽。遇到她,也是我上輩子造的孽。
站台上有兩個女的,可可西裏我認識,另一個是半熟臉。可可西裏看到我打招呼:王審計。
西裏。
她旁邊的人對我說:你也搞審計啊?
你也搞審計嗎?
我們是同行。
怎麼稱呼你啊?
秋水伊人。
電瓜。
你們早啊!
你住在豐台啊?
對啊。沒有別人了嗎?
沒有了吧。他們都在永定門上。
沒什麼話可說,她倆在站台上來回使勁跺腳,活動身體抵禦早晨的寒氣。
車來了,我們上了車。車上人不多。西裏知道大隊人馬在哪個車廂。走了兩節車廂,看到永定門上車的人。滴滴答和人在玩牌,四個玩的,兩個看到,我不怎麼熟,似乎見過,似乎沒見過。滴滴答介紹說:這是大閑人,這是電瓜。
大閑人伸過手來,握了一下,一邊說:久仰久仰。
旁邊有人接言:不能老仰著。
趴著也挺好。
舒坦呐。
忘了我了?
哪裏哪裏,初次見麵,怎麼能忘了。
隔一個間隔,兩個網友在下圍棋,兩個在下,兩個在看。網名我也不大叫的出來,看我新來,都打了聲招呼,又轉頭向著棋盤。他們倆落子如飛,劈裏啪啦地在右下角擺了一個妖刀定式。
後麵有人掐了我一下,滿臉的肌肉作勢地擠在一起,是紫羅蘭。
別掐啊,疼,疼,疼,知道吧疼。
知道不,知道裝,昨天放我鴿子。
小聲點兒,別人聽著多不好。
是不是,交代,幹什麼去了?
趕場趕場。
趕到那個場子去了?
藍藕過來熊抱了我一下。
再過去一個間隔,是東方公主和西方格格,看我過來,空出她們倆中間的位置示意我坐。
一會兒一會兒,先把東西交了。
誰交東西,在這兒。鼻涕妞吆喝著。鼻涕妞和藍藕在管賬。還有兩個男的在旁邊幫閑。
哎呀,是電總啊,帶的什麼?
一個地球儀,兩本書。
我看看我看看。
哦,《紅星照耀中國》、《火星照耀美國》,那還得有本書什麼星照耀俄國。
《隕星照耀俄國》。
那是通古斯爆炸。
《太陽照耀俄國》。
要是什麼星。
太陽也是星。
太陽照不到俄國。
極光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