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熾熱的車輪碾過瀝青馬路,熱浪滾滾而來。馬路上的車輛宛若閃電般飛弛而過。紀景身在高高的住宅樓上,透過寬大的落地玻璃觀察被陽光照得躁熱的貧民區。那裏麵住有小乞丐,眼瞎的老太婆,坯子無賴諸類的無業遊民,為了生計,人們都不容易。對於他們搖擺不定的生活和無人憐惜的慘淡人生,紀景也隻是看著。
“紀景啊,爸爸今天還有個會要開。晚飯的時候要去接待外省的代表。可能……今天就不回來了吧。”
“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連句生日快樂都沒有,隻說他不回來了,或者他根本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收了線,他和父親的聯係好象就隻有一根電話線的距離,纖細而易斷。生日,其實過不過都沒關係,都是一個人。其實,他沒有幾個朋友。身為高官的父親讓他進入貴族學校,比吃比穿比誰手段狠,這些紀景從小學開始就習以為常。他太冷了,他不說話是因為不喜歡,他沒有朋友是因為他不想有。本來就習慣了沒有朋友,突然受到一大堆人的熱切追捧,開始時感到吃驚,現在也隻是輕笑那些人而已,他們可不可以有些理想地活著,這個社會,誰都想往上爬,誰也不能否認。
對了,那幫人不是今天要來嗎,看起來他們很期待。今天早上他的抽屜裏就塞滿了各種彩色盒子,他還無聊地拆開看了,感覺自己就像千嬌萬寵的偶像明星,FANS送的禮物堆得滿滿的。其實,他一點也不好,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覺得。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因為嫉妒同桌的爸爸給同桌買的名牌球衣,硬是趁放學的時候拿把剪刀把那件球衣剪得西八爛,為什麼他的爸爸可以天天開著拉風的敞蓬車載他上下學,為什麼我的爸爸甚至一個星期都不回家,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等你等到好晚,可是你沒有回來過,爸爸。
門鈴響了,通過窄小的貓眼直視到門外氣勢磅礴的人群。他憂鬱了一下,還是把門打開了。數不清有多少張臉,密密麻麻地排滿樓道,每張臉都展開著惡心的笑容,紀景突然覺得那些臉長得都一樣,並且表情呆滯。
“紀景啊,我們來啦!!生日快樂啊!!”
“哇,你家真是好漂亮啊,有幾層樓啊?”那些頭爭先恐後地往屋裏伸,想要立刻一探究竟。
“我們還是出去慶祝吧,家裏不方便。”紀景將他們擋在門外,畢竟家裏什麼都沒準備。
“啊……這樣啊……也好。”那幫人沒有表現出多少失望。
“那走吧,KFC,我請客。”紀景大方地笑笑,發現了被擠在門框上的李伊韻,不知道是因為天熱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的臉紅得要命。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出了豪華住宅區,一家KFC就開在不遠處。
施舍給我一點光亮吧,晟南在整個屋子最黑暗的角落祈求,黑暗的最深處就是光明。是神真的聽得到他的虔誠嗎?反正眼前真的是晃過了亮光。哦,鎖鏈的聲音,門開始了。是媽媽還是姐姐?沒關係,至少現在不用寂寞。(每次寫到兔子媽媽的時候都覺得很難寫,不過她快退場啦。)
“晟南,過來吃藥。”女人一手拿碗,一手用力地扶著床沿,碗裏的液體由一圈圈的波紋震蕩開來,因為女人的手一直都是抖的。好象整個人是用直線拉成的一樣,幾塊骨頭就組成了她這個人。
她還是沒有扶起晟南,而這次是因為沒有力氣。確實沒有力氣了,毒品先是麻醉她的心,然後開始侵蝕她的身體,最後是吞去她的靈魂,等靈魂也被吞完了,她就死了吧。現在,無論再吸多少□□,依然無法緩解身上出現的各種劇痛,痛到她骨頭都碎,一定要用打火機燒自己手上的皮膚才能緩一緩疼,腦子不停出現幻象,即使閉上眼睛也能看見自己的樣子,腐屍一樣的臉,不成樣子的身體,一定非常非常醜,比十九層地獄的曆鬼還醜,想殺人,殺自己,殺別人。全身都忽冷忽熱,身子一下膨脹到極點,要把她撐暴,一下又要縮到極點,各種血液神經都被擠出來了。
她快死了,她知道了。那麼,晟南也必須跟著一起死,她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