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封梓,開封的封,桑梓的梓,師父說:這是一個好名字,詩經有雲“維桑與梓,必恭敬止”,意思是說家鄉的桑樹和梓樹是父母種的,對它要表示敬意。所以我一直覺得別人應該要對我表示敬意才是,但是每當我神氣地把名字告訴別人時,他們都管我叫瘋子。我覺得那是罵人的話,所以開始討厭自己的名字,要師父給我改,但他卻說:其實那是尊敬的一種稱呼,但凡受人尊敬的聖人都帶一個“子”,老子、莊子、墨子等都帶“子”,所以我是受人尊敬的。雖然我那時不知道那些老子、莊子、墨子是什麼人,但我又喜歡上自己的名字了。
我和師父是住在玉峰山上的一個道觀裏,但我們和其他弟子有點不同,不用和大家一起練武,不一起吃飯。我們有獨立的一間小屋,自己的的前院和後院。師父告訴我,那是因為他是觀裏唯一的大夫,大家受傷都要救助於他。然而我問那我呢?他自豪地說,當然是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徒弟,沾了他的光。我接著問他為什麼他隻有我一個徒弟,師叔們的徒弟都很多。他說,有我一個他就心滿意足了,因為我又可愛又聰明。這使我高興了好一陣子。
師父隻在前院搭建的木屋給人看病,別人都不敢踏進我們的小屋,他們說那是“生人勿進”的禁地。聽說我還沒來道觀之前,有一位師兄進去後不小心打破了師父一瓶什麼被師父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後來大家都不敢進來了,因為屋裏擺滿了瓶子。我不認同,對他們說,師父一點也不凶,就算我打破東西也隻是捏我幾下臉頰,而且一點也不痛。然而,他們一臉恐怖地告訴我,其實師父是一個很可怕的人。當我問他們為什麼時,師父剛好出現在後麵,還看著他們笑得溫和,把他們嚇得立刻逃跑。後來我再問的時候誰也不想和我提起師父了,這讓我為師父覺得不平。
我有很多師兄,他們都是師父的師兄的徒弟,年紀比我大很多,因為師父的師兄們也比他大很多,他是他們那一輩最少的,這就使我與我的師侄們年紀差不多。我師父是言字輩,道號叫言晴,我是封字輩,因為我的名字叫梓,師父懶得再取就把我的道號直接叫封梓,我師侄們是白字輩。按理說,師侄們應該尊稱我為師叔,但他們卻跟著師兄們叫我瘋子。
有一次,幾個比我大點的師侄見到我,不但叫我瘋子,還嘲笑我是笨蛋,因為跟了一個不能教我武功的沒用師父。我聽了覺得很生氣,不是因為他們笑我而是因為他們說師父沒用。我想罵他們,但是我不知道應該怎樣罵人,因為師父沒罵過我,於是我隻好大聲叫他們住嘴。然而,他們反而笑得更厲害了。我氣不過就衝過去想捂住他們的嘴,但是他們一下子就把我踢到地上,還一邊按著我不讓我起來一邊說著很難聽的話。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好了,急得大喊大叫。這時師父突然出現,他很快地衝過來,一下子把他們踹開。他們嚇得連滾帶爬地逃跑了。師父連忙把我扶起,仔細地檢查。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連別人講師父壞話都阻止不了,還讓師父來救我,想著想著,眼淚就奪眶而出。這可把師父嚇慌了,因為我從來不哭的,就算我跌斷腿那次我也沒有哭。他隻好把我抱起,哄著我,說一定會找欺負我的小鬼算帳。我本來想和他道歉,但實在哭得太累了,就在他懷中睡著了。我不知道師父怎樣跟他們算帳,不過後來所有的師侄看到我都尊敬地叫我瘋子師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