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場旱災,人們眾說紛紜。有的人說,這是皇上雨露不均所致。有的人說,這是供奉龍神的祭品出了差錯,龍神惱怒所致。也有的人說,這是妖怪出來搗亂了。
我生在嶺南的一個山溝裏,村子建在一片窪地旁邊,窪地裏的是活水,四季不斷。人們靠打獵為生,用野獸的肉或者毛皮來換取一些穀物、紡織品和生活用品。
這是我出生前的事了,自我出生的那一天起,百年不遇的巨大旱災便降臨了。從這裏開始,不斷向內陸擴散。江河水位急劇下降,水井幹涸,百日無雨。這場災難來得是這麼突兀,突兀得就像我的出生,沒有一點預兆。
魚淚,聽起來像一種藥材的名字。我爹姓白,我娘姓梁,但是我卻叫做魚淚。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娘說這是能保佑大家的名字。
如果能保佑大家的話,不跟爹娘姓也無所謂。
出生的那天,我就被高高地捧在祭台上,被人們膜拜、供奉。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穿的都是最好看最鮮豔的錦衣,就連發髻也要梳得如此繁複,明明是個男孩子卻要插上許多簪子,帶著許多首飾。
我隻需要坐在祠堂裏,其他什麼都不用幹。
有一次幾個小孩跑到祠堂門口,對我指指點點的,不知道在說什麼。然後有個小男孩說我是個妖怪,是我把災難帶到人間的。然後幾個小孩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我很鬱悶,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出生那天就有很多人在祠堂門口說,我是一隻妖怪的轉世,是一種四隻眼睛、長著人臉的怪鳥的轉世。我想我沒有四隻眼睛,也沒有羽毛和翅膀,但是我的額頭上有兩個眼睛形狀的紅色胎記。我不曾一次的想,他們不會看錯了吧?這是胎記,不是眼睛,這雙眼睛是看不見東西的。
但是,他們需要一個理由來解釋這場災難。也需要有一個人來承擔這場災難帶來的後果。
有了我在,他們可以把一切都歸咎於我,這樣一來,他們的心裏也會好受了一些吧。
我坐在祠堂裏發呆的日子一直持續到我五歲那年,那時旱災已經將這個村子折磨得不像樣子了。村口的那片窪地裏的溪流隻剩下小小的一條支流,那水流小的可憐,就跟小孩子尿尿一樣。山外麵的村子也都缺水,又不下雨,收成也極差。
山中野獸渴死的渴死、餓死的餓死,獵人們從山上下來帶下來一堆一堆的屍體,已經腐爛發臭了,可我們連淘洗這些屍體的水都沒有。
秋天裏還剩下的一些穀物、醃肉都供給了我。雖說我還是個孩子,飯量不大,可是五年下來,已經沒有能夠維持我的供給的東西了。
而且,人們的禱告和對我的奉養根本就沒有起效,旱災反而越來越嚴重,死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人們開始躁動,他們不相信我和那個江湖術士,認定我們家與他串通一氣,做了這個假法術來欺騙他們,好讓自己家的香火傳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