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常常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看到的風景,見過的人,做過的事情。在某個瞬間,那種熟悉而陌生,模糊而清晰,似思緒一閃而過的知曉,卻又毫無記憶的惘然感?有人說是在夢中、在另一空間、在另一種可能性的過程和結局中,曾經知曉了一切,從而殘存了片刻的記憶,影響了現下的判斷。”這種似曾相識如今已經有了科學的解答。隻是大腦出的一次小小短路。神經元輕微的觸感重現,而非真的經曆過,這是一種非常正常的現象。”

酒店的床頭燈熏染著黃暈,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正在敲打著窗戶,從三十八層的落地窗戶看出去,隻覺得一片黑沉沉的漆色。我點了支煙,聽著電視機裏正在播放著的一檔科普節目,心裏有點鬱悶。

這次出差到台灣已經將近一個星期,手上的項目還沒有完成,對方公司的談判條件異常尖刻,僵持不下的局麵已經持續了兩天,如果我沒辦法在三個星期內完成這次房地產引資,那總經理應允的升任部門主管的事兒就算吹了。

桌上的手機燈光閃爍,音樂響起,我走到桌前接起,看到閃爍的那個名字,嘴角揚起淡笑,“喂——”

“到了台灣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對方的聲音沉靜,很少女人有這種冷靜自持而威嚴的氣勢,“明天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大小姐,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忙。”我調侃著說,把手裏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裏,“自從聽你的意見到廣義工作之後,我就沒有過過輕鬆日子。這次這個引資案比較棘手,你那個總經理說如果完成的好就讓我升部門主管,我也隻能鞍前馬後累死累活地為你們效勞了。”

“能者多勞。我不會留沒用的人在我公司裏。”對方輕笑一聲,說,“看到宋元挺看重你的能力。”

“嗬。”我撇撇嘴。

“那就說定了。就在三元酒店。明天晚上七點。”

“嗯。好。”

對方停頓了一下,說,“那明天見。少帥。”

“嗯。再見。……林蕭曉。”

掛完電話,我一下子撲倒在床上,覺得異常疲累。伸出小指,看到一枚款式大方簡約的銀色戒指在小指上閃閃發光。這是一年前的某個早晨毫無理由地在枕頭底下發現的。而在自那以後漫長的一年時光裏,我開始了一場似乎痛苦而永無止盡的夢境。開始隻是小小的片段,閃爍過的畫麵,模糊的人影,而後卻越來越清晰,那種在現實中越來越令人驚慌的似曾相識讓我幾乎患上了抑鬱症。在最後一場瘋狂而痛徹心扉的大爆炸的夢境中醒來後,我終於為了避免自己發瘋而開始尋找夢境中的人。

而明裏暗裏的接觸終於讓我明白了:我是個瘋子。隻有我一個人有著這樣不切實際的幻境。直到林蕭曉找到了我,臉色蒼白地把她做了一次又一次地夢複述給我聽,我才發現那些驚人的吻合。她對我說:為了她的夢她曾經去問過她哥,問過張皓,甚至接觸過方騏偉,但他們之中多數都沒有記憶,極個別會突然有些熟悉的感覺。比如有次他哥就問她,郭少帥是誰?因為他做夢夢見林蕭曉交了一個男朋友叫郭少帥。

林蕭曉異常冷靜地在他哥哥驚訝地目光下引薦了我,並讓我進入廣義地產工作。

如果一個人的夢境是不切實際,那兩個人相同的夢代表著什麼?林蕭曉說也許那些夢其實真實地存在過?隻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再一次回到了原點。就如同薛定諤的那隻貓一樣,觸發了不同的可能空間?

我聽不懂她艱澀的物理解釋,隻是看著那枚明明應該和我一同消失在爆炸中而奇異地出現在我的枕頭底下的戒指,沉默不語。如果這是一個重新的開始,那就不該糾纏於過去和夢境。我這樣和自己說著,如果重來一次,不想再卷入他們的是非之中,隻做我平凡的郭少帥,勤懇工作,娶妻生子,珍惜朋友、戀人和家人。等我當上主管後,將會和戀愛近一年的Jenny結婚。那個時候,我將會把這枚戒指永遠地丟棄,沉入深海,放下長久以來一直盤踞在心裏的包袱。

而這一世的林蕭曉,拜夢境所賜,堅強且雷厲風行,與張皓感情穩定,且現在出任林氏的副總,做林天僚得意的左右手。並且她時刻監視著施文倩和卓然的一舉一動,唯恐夢境中的威脅再次成真。可以說,這次掌握了先機,他們想要再掀起波浪也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

一切平緩而有序,我堅信著自己總有一天可以從那震撼痛苦的夢境中真正恢複過來,不再去心念那些我在意過的人。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像做夢之前的郭少帥那麼陽光開朗,沒心沒肺了。

經過又一天艱澀而緩進的談判後,對方終有軟化的跡象,達成初步協議後我就和助手Samon打了個招呼,直奔三元酒店。此時已經七點過了一刻,林蕭曉最討厭別人遲到。今天看來又要被她念叨了。

在停車場停好車,鬆了鬆緊縛的領帶,急急忙忙地拿著包朝電梯口走,途中被一女人狠狠撞了一下,我聽到“叮”的一聲墜地的聲音,再看看自己的手指,那枚戒指竟然不見了。

在原地猶豫了一會,還是蹲下身開始尋找,心情異常鬱悶,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丟棄它。

蹲著找的時候一個身影篤定地從我旁邊經過,一種閑而懶散的聲音響起,“Salina——”

前麵的女子聽到後麵追過來的那個男人的聲音,停了腳步,想了想還是轉過身,一臉似慍怒似撒嬌地等待。

“走這麼快幹什麼。”男子輕笑了一聲,大步走到女友身邊,熱氣吹拂著耳旁,“怎麼了,竟這麼生氣?”

“還問我怎麼了。”女人撅起嘴,生氣地說著,“你給Anny買了項鏈對不對?她跑到我跟前炫耀來了!”

“項鏈?”男子失笑,“就這麼點小事?”

“哼。”女子撒嬌著靠在眼前男人的肩膀上。

“這樣吧。把手伸出來。”男人握著女人細腕,將一枚戒指戴在女人的手上。

“啊——騏偉——”女人驚叫,興奮的笑臉布滿紅暈,忽而狠狠地給了眼前的男人一個深吻。

我不動聲色地從地上站起來,眼神從那枚戒指上移開,平靜地朝電梯門走去。

電梯門剛要關上,就被一隻棱骨分明的手拉開,走進來的一男一女,赫然是停車場裏的那兩個人。看來哄回了女伴,繼續進行晚餐麼?

我雙手抱臂,低著頭看著電梯的門側,忽略旁邊的你儂我儂,心裏有種複雜的情緒。

三十四層,叮的一聲,我率先走出電梯,朝飯店裏麵走去,在預定好的桌子旁果然看到一臉不悅的林蕭曉。

“抱歉,遲到了。”我歉意地朝她點點頭。

她無奈地歎口氣,剛要開口說話,又有陰魂不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咦,這不是林大小姐麼?”

方騏偉揚了揚嘴角,手裏抱著女友的細腰,略有深意地看著林蕭曉,然後眼光轉到我這邊,上下打量著。

“據我所知,林小姐和張皓應該有婚約了吧?難得林小姐這麼大量不再計較張皓當年的那事,那如今這位又怎麼說?”方騏偉不懷好意地看著我,“聽說叫郭少帥是吧。能被林小姐另眼相看的人還真是不多。”

我有禮貌地朝方騏偉點了點頭,“那是自然。林小姐看重的是有能力有本事的人。我很榮幸。”

“騏偉,你不是追求過林小姐的麼?”身旁的salina想到什麼呼哧笑了一聲,“那時候還真是讓我們大跌眼鏡。”

方騏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忽又調笑自嘲道,“是啊,那時候也不知道抽什麼風。如此想起來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以林小姐這麼獨特的小龍女性格,真要為張皓鼓鼓掌了。哈。”

“小龍女?”Salina也嗤笑起來。

林蕭曉不為所動,隻是略微深沉的看了我一眼,眼神移到Salina手上的戒指,眉頭皺了一皺,忽又舒展開來,嘴角撇撇,“方先生,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位小姐手上戴著的戒指是我這位朋友的。不知道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Salina聞言一愣,看向方騏偉。

“嗯?是嗎?”方騏偉略為所思,看了我一眼,有些無奈地笑笑,“真不湊巧啊。這戒指在停車場滾到了我腳邊,所以我就撿了起來,恰巧Salina又生著氣,隻能借花獻佛了。”

“什麼?”Salina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狠狠地把戒指拿下,丟在桌子上,“方騏偉你這個混蛋。”紅著臉轉身就走了。

方騏偉嘖嘖了兩聲,目送著Salina的離去,並沒有追。反而頗有些好奇地拿起戒指看起來,又定定地看著我,“額,這是枚女式戒指吧?郭先生是吧?你確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