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描摹年月(2 / 2)

又一年春,桃花開得特別的多,特別的美。花落的時候,整棵樹周圍全是粉紅花瓣,香飄幾裏,整個院子仿佛被披上了一件花哨美麗的衣裳。他們就沉浸在畫卷般的意境中,宛如天上的蟠桃園。

因為年月的關係,老者更老了,歲月在他臉上已經留下了太多的痕跡。他上山拾柴采藥的次數少了,靠在樹下休息的時間自然也就多了。狐狸就一直安靜的依偎在他身邊,靜靜地,靜靜地體會著歲月流走的聲息。

又一日,來了一個厲害的畫師。看到此情此景,如何按捺得住心中的愁緒。席地而坐,揮筆如灑,將這短暫一生中的漫長一瞬給畫了下來。(人老了,往往一坐就是半天,那一瞬間的神情延續,便成了這漫長的一瞬。)

畫好後,畫師在家裏喝了碗茶,歇了歇腳。作為報答,他就將他畫下的那一瞬留給了老者,也當時紀念。因為畫工太過出色,畫太真實,栩栩如生,所以老者就問他是誰?他笑答自己隻是描摹年月,執筆畫天下的其中之一罷了。

待畫師走了好久,老者才回過神來,似乎是認出了他是誰。枯瘦如柴的手顫抖著端著那幅畫,老淚縱橫,分不清是悲是喜。

又一年春,桃花依舊開的豔麗,風兒依舊溫和如初。

可是老者已然日落西山,形如枯槁,吹風不得,走不了幾步就無力動彈,便也再無法坐在桃花樹下賞花了。狐狸就從院中銜來花瓣,放在床邊,然後一如既往的趴在他身邊,陪著他。老者看著它,眼中總是飽含著淚水,似有千言萬語要道,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又一日夜裏,狂風暴雨侵襲,花落如撒,被掩埋在泥水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而老者,也是在那一夜走了,狠心拋下了狐狸,拋下了桃樹。

狐狸的淚水滴在地上,濺起無數淚花。

第二日,陽光再照。樹上,已無花,樹下,也無花。因為花,都被葬在了泥下。

狐狸一如從前,來到樹下,繼續趴在地上,時而閉眼休息,時而目視前方。隻是,身邊已再沒有了他。

聽完之後,張允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怔怔的看著那幅畫,也好像畫裏那個老者一樣,心裏壓著千言萬語,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至今還記得依偎在他身邊的感覺,是那麼的溫暖……”女子閉上眼睛,手裏的梳子已經放下,似乎回憶起那種感覺,如癡如醉。

張允猛然一驚,原來她就是那隻狐狸!那女子說的狐姐姐難道就是她麼?是啊,她說的如此詳盡動人,非親身經曆所不能言明。早該想到她便是那隻對老者不離不棄、不依不舍的多情的狐狸啊!

“可是相隔數千年,他早在輪回間不知走了多少次,你又何必執著於過去呢?”說完之後張允就後悔了,心說這是說什麼呀?難不成把自己當大佛了,還想度化這隻狐狸不成?

她沒說話,隻是眉毛一挑,從鏡子裏看著他。

“我,我還有一個問題,山寧村的雙扇門背後到底有個什麼故事?”張允忙又問道,希望能蓋過前一個太傻帽的問題。

她似乎知道張允會問這個問題,一點不驚,目光緩緩移向屏風的畫上。道:“你還不明白嗎?”

張允一愣,心說你不說我怎麼明白。你的整個故事裏麵壓根連門都沒提到,要我猜嗎?這簡直和隨機中福利彩票的幾率一樣大。剛想要搖頭,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渾身一顫,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她。

“不會吧?失去了他,‘雙’對你來說就成了一個大忌,所以雙扇門也不允許出現。”

她將頭發攏了攏,翩然一笑,那神情,真不知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它的美。道:“看來你還有點想象力,而且還讓你猜對了。我自修成妖,脫離輪回,隻為了永世守在他身邊。因為當時家裏的門全是雙扇門,所以當我看到雙扇門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他,心就會痛。”

張允聽完後背一陣發涼,這就是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女人。怔怔的看著她,隔了好一陣,才道:“那村民呢?你全都殺了?”

突然她就無言了,隻是看著張允,張允也看著她,可看著看著就失神了。她眼睛的睫毛很長,眼睛也很大,表情似笑非笑,也實在看不出什麼來,隻覺得美。

“我……”

她的話才剛出口,隻聽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爆喝:“騷張,快趴下!”

這聲音很熟悉,似乎是胖子的,他們怎麼找到這裏來了?張允還在思考中呢,耳邊就傳來一連串同樣熟悉的聲音。那是槍聲!如同打字機一樣的槍聲。

整間溫馨美麗的房間裏頓時充滿了冰冷肅殺的氣息,死亡呼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