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把別人打翻在地,還要踩一腳。
吃了別人的肉,還嫌別人老。
這個白晴朗,真不是一般的招人恨,這就是鳳齊聽完之後的唯一感想。
曆城又說了好幾樁類似的案例,總結出來一個結論。
白晴朗就是個瘋子,而且是個比較喜歡吃人手,內髒,不喜歡吃眼珠,人腦的瘋子。
光是聽說白晴朗前幾日在巴陵縣出現過,這幾日收到風聲的江湖人士無不人人自危,就連曆城也經常與人結伴同行,多一個人總是多一份力,實在倒黴碰上那個瘋子,說不定還能多一種口味讓他選擇,這樣逃生的機會也能多點。
謝琤瞥向湊在一起談論白晴朗惡行的馬販們,心裏害怕得很,卻還拚命豎起耳朵,生怕漏聽一句話,明明是自己嚇自己,還樂此不疲。
再經過一座桉樹林,就能進入江津村,大家看到目的地快到達了,心裏輕鬆不少,對洛道的警惕和白晴朗的害怕也不再那麼強烈,甚至已經有幾個人開始討論要如何好好放鬆一下。
因為李渡城屍毒傳染的關係,使得很大一批無法再居住在李渡城,又不願意離開洛道的人隻能選擇定居江津村,原本隻是一個小村落的江津村竟然變得異常繁華起來,村子大了不止三倍,裏麵的各種店鋪,商家,酒樓,客棧櫛比鱗次,生意興隆地就像隔壁一山之隔的李渡城那些慘狀都是謠傳。
不過在這村裏,每個招攬顧客,進行買賣的商人臉上那笑嘻嘻的表情後,掩蓋不住的擔憂卻一再地提醒所有人,李渡城的慘劇,隨時有可能會在江津村重演。
現在這個繁華似錦,烈火烹油的江津村,隻是一朵滴落在浮萍上的水珠,在日光下五色斑斕,華燦奪目,卻不知何時一個浪頭打來,便會煙消雲散,歸為虛無,就像這大唐的萬裏江山,錦繡華圖。
曆城一行人可顧不得這麼多,他們隻是來抓馬而已,江津村會變成什麼樣,與他們卻無許多瓜葛,拿得出現銀,享受得了好酒菜便足夠了。
臉上的傷疤正在蛻皮,死皮的邊緣微微的翹起,蹭著皮膚有些瘙癢,謝琤用食指擦了擦臉龐,忍住將死皮一口氣撕掉的衝動。
鳳齊瞧見他這個動作,知道是因為新生肌膚與死皮之間摩擦所導致,用濕毛巾冷敷一下會舒適不少,便提議眾人先去客棧把馬匹行李安置好再找個地方填飽肚子。
曆城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領著眾人往一家門麵半新不舊的客棧走去,他們這兩年常來江津村,一直都是投宿這家客棧,價錢便宜,飯菜也頗可口。
客棧開在江津村東街轉彎口,名字是常悅客棧,客棧生意不錯,不時有人進出,小二見到曆城,也格外的熱情,忙將客人請進客棧。
掌櫃跟曆城是熟人,有些矮胖的個子看起來頗像個冬瓜,從櫃台後麵鑽出來看起來格外滑稽。
“這不是老曆嗎,生意做的不錯呀,這麼快就回洛道來抓麟駒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掌櫃便打開一本藍皮的賬簿,逐個登記入住者的姓名和路引。
謝琤將自己的祠部牒取出,遞給掌櫃。
“旁邊這位是我師弟齊鳳,路上不慎將祠部牒丟失,正要回純陽宮再請一張。”
“既是純陽宮的道長,自然是無妨的。”掌櫃細細看了一遍白絹度牒上純陽宮的印記以及官府大印,並沒有為難謝琤,讓小二將眾人帶去房間。
謝琤把大白親自牽到馬廄,又備好了它最喜歡的蓿苜草才回了客棧前麵。
推開房門的時候,房裏鳳齊已經命人備好銅盆和汗巾。
鳳齊站在桌旁,手中拿著汗巾沾水,見謝琤進來了,便讓他坐在旁邊。
絞幹水之後,鳳齊用食指頂著汗巾,捧著謝琤臉,輕輕的一點一點順著他臉部死皮的邊緣擦拭。
謝琤嗅了嗅,問道:“水裏有藥?”
“我讓小二用冰片煮一鍋藥湯,擦一點能夠止癢。”
謝琤閉著眼,任由鳳齊動作,聽大夫的話總歸沒有錯。
鳳齊細心地擦完謝琤眼角之後又擦了頸項。
謝琤修長的頸後正好一塊疤恰恰脫落,與飽滿的花生差不多大小,正靠著被梳起來的烏黑發絲,那處傷口露出新生的白皙肌膚,還透著一股粉嫩,與周圍的皮膚截然不同,讓人看了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將汗巾放回銅盆,鳳齊的目光還停留在謝琤的頸後,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眼眸裏渴求的目光。
“兩位客官,小的給您送茶水來了。”門外有小二敲門。
鳳齊急急轉身走向門口,剛剛一瞬間的綺思讓他有點羞於麵對謝琤的目光。
手剛剛搭上門栓,正想抽開,鳳齊突覺腰部一緊,一道黑色長綢卷上他的腰身,將他迅速往回拖。
眼前木門突然炸開一個小洞,一點銀芒如影隨形,直擊鳳齊麵部。
那點銀光吞吐出三寸長芒,貼著鳳齊不放,鳳齊幾乎能夠感到那股寒氣靠近自己鼻尖時的殺意,驚出一身冷汗。
“叮”
一聲清脆,鳳齊便見那道緊追不舍的銀芒與血紅的劍尖相擊,然後被撞飛,銀芒彈入桌麵,竟是一支長約四寸的銀色鏢梭。
謝琤將腰帶自鳳齊身上收回,轉至他身前,右手執劍,指向來人。
木門“啪”的一聲被推開,一道粉紅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麵前。
真讓人想不到,這般出手便要人命,狠辣不留情的行徑,竟然是麵前這位梳著雙鬟,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穿著一身粉嫩嫩的衣裙,鑲著金邊,背上交叉背著兩把長劍,坐在客棧欄杆之上,光著兩隻腳丫,笑盈盈地看著兩人。
“不虧是白瘋子看上的人,果然有兩下。”小姑娘看起來年輕,說話卻恁地老氣,“不過我可不會客氣,就看你是想隻交出密信,還是連命一起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