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明月,青梅煮酒,二人對飲,把酒言歡,縱論天下英雄,蔑王侯將相塵土,視佳人豪傑雲煙。
當然,這隻是想象裏的畫麵,實際的情形是,白夜和宋缺坐在一張小石桌邊,兩杯清茶飄香,皎潔明月透進,映照二人臉上。
二人都沒動手邊的茶杯,白夜神態淡然微笑,宋缺神光熠熠,氣度卓爾不凡。
兩人沒開口,沒說話,小院裏吹來一陣晚風,地上幾枚落葉卷起,砸落桌前,二人也似不知。
無聲沉默,氣氛不壓抑,不和諧,無人敢靠近這處小院,隻在遠遠聆聽,生怕惹怒了宋缺。
宋缺,並不是一個易動怒的人,然而他在宋閥的地位如若天神。
天神那是什麼?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無有瑕疵,讓人敬畏而不敢臆測。
因此,宋缺在山城的威勢極重,他的話,無人可違,連他兒女在其麵前亦是不敢放肆,享受不到平常人家兒女父母之間的溫情。
過了不知是半個時辰,還是一個時辰之久,石桌上茶水已涼,白夜終於笑著開口:“宋閥主,對當今天下大勢有何看法?”
宋缺眼中露出一縷不出我所料的光芒,油然道:“放眼當今天下,能成就霸業者,在我眼中,僅有兩家,一家關中李唐,一家就是你。”
宋缺站起身,負手而立,背對白夜,昂首遙望明月,他輕輕道:“李唐已成其勢,李淵次子李世民,英才勃發,最有希望為天下之主。”
白夜淡淡一笑,不可置否,這並非是宋缺一人如此看法,天下大多有識之士,更加看好李唐。
這不是他們不夠聰明,不夠智慧,相反是他們太聰明、太智慧,看透了形勢,通曉古往之變。
隻是生於此世,生來被時代局限,很少有躍出曆史長河的智者,能看透這撲朔迷離的今朝。
宋缺回頭,笑道:“你不信我的話?”
白夜笑而不語,宋缺歎道:“自漢朝以來,天下多成南北之局,蓋因有長江天險所阻,但你可知慈航靜齋的四處奔走,李唐與巴蜀諸雄達成了協議,隻待李唐攻取洛陽,以解家為首的巴蜀勢力將歸順李唐。”
他說到這裏,看了看白夜,白夜仍舊在笑,他沉聲問道:“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你還敢拒絕兩家聯姻之議?”
白夜攤了攤手,笑道:“我知道,不過你還是存著一點心理,期望我的勢力可以打敗李唐,不是嗎?”
宋缺點頭道:“我的確有如此想法,我希望漢人能得天下,以我兩家聯手,掃清南方,說不定能與李唐劃江而治,存在微弱可能定鼎中原,可惜你拒絕了!”
白夜眸光怪異,他道:“宋閥主,你覺得南方以南伐北很難?”
宋缺沉默了下,他淡然道:“難道不是嗎?史上南北對峙之局,皆因有長江天險,一旦李唐解決了這個問題,你又有何優勢?自古以來,南方不善征戰,北方多出悍勇之輩,以北伐南,惶惶大勢,不可阻擋。以南伐北,鮮有成功者!”
白夜聳聳肩,宋缺說的很有道理,可他並不知道白夜最大的依仗之處,不是靠長江天險,也不是靠個人勇武。
白夜站起身,發絲在夜風裏飄舞,他平靜而自信道:“宋閥主的想法基本是很多人的想法,但在某些時候,大多數人未必是對的。你以為我依靠長江天險?以為我這幾年沒有大肆擴張,失去了最好的機會?不與你聯姻,是一個錯誤?閥主對我的勢力,有多深了解?”
宋缺默然,他陡然發現,自己並不太了解這個勢力,從白夜勢力起步以來,太過低調,恰逢亂世爭霸,很少被人注意到其上。
白夜單手負起,悠悠然道:“你們眼中的隻有王圖霸業,天下大勢,可你們並不知道什麼是大勢?什麼才是真正的意誌?宋閥主一生英名絕世,然而卻依舊差邪王一著。”
宋缺凝視他,白夜笑道:“我的目標從不是什麼天下霸業,成就帝王之基,我的憑仗也從不是別人給予,天地施舍。”
白夜目光一變,望著天空明月,他大聲笑道:“我的依仗是萬千人的智慧,是我的教育,是我的科技,是我的工業,而非是人雲亦雲,幾個魔門正道所能幹預。李唐很可怕嗎?他們如果真的打來,我勢力的軍隊們會讓他們見識到什麼叫時代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