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黃射還是選擇了這一條路。他的目光從黃承彥的眼睛慢慢垂到地上，那裏有兩隻螞蟻正在忙碌著覓食。他突然想起了摔在地上的那張弓箭，他還記得小女孩看到他的舉動之後的委屈。他真想抽自己一嘴巴。
“求黃公答允！”黃射再磕出一個響頭，這一次是為了那九泉之下的女子而磕的。他欠她的。
黃承彥一時做不出決定，他的手氣憤的抖動，一顫一顫的好像隨時要拂袖而去。
劉琦也說不出話來，他盯著黃射，好像在期待下一刻黃射會對著他調皮的眨眼，然後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聽家中長輩大吼一聲“童言無忌，大風吹去。”這樣事情就結束了。
黃射沒有去關注劉備，靜靜的低下頭，他覺著為黃月英多哀悼一刻也好。劉琦的表現說明他已經清楚現在應該做什麼，荊州的政局動蕩幾乎是必然的了，這裏沒黃射什麼事，黃射可以安心的憑吊了。
如果不是氣憤太過沉悶，黃射這句話絕對會激起驚濤駭浪，讓在場圍觀的百姓和官兵嗡嗡議論。不過沉默終於還是被打破，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挺身而出，朝黃射確認道，“哪怕她死了，你還是願意娶她？”
黃射扭頭看去，見到的竟是黃小妹那張俊俏的臉。他心中一黯，又不禁好笑，原來在乎這件事的，隻有蘭心慧質的她。周圍這些糙老爺們，心中算計的都是利益。
“嗯。我欠她的。”黃射點點頭應了下來。
“欠？”
抬頭看到黃小妹眼中的疑惑，黃射的眼神掠過黃府大門，看向後院的方向，“不是這次，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是關於一張弓的。我很在意。”
說完之後黃射再次點頭，好像在強調一般。
黃小妹沉默了好一會，也突然開始點頭，好像聽懂了黃射的話一般。她低下頭，雙手緊抓著裙裾，喃喃自語道，“若黃公果能同意，我願意代小姐過堂。”
黃射看著黃小妹的眼睛，努力讓她明白他的感激之情。跟死人成親，據說要用公雞來暫代死人，而如果黃小妹能抱著公雞和黃射舉行儀式，黃射一定會對那場麵接受的輕鬆些。
真是個蘭心慧質的姑娘，如果不是事情到了這份上，黃射說不定會主動向她求親。他轉身去看黃承彥，避免黃小妹發現他的遺憾，同時也想從黃承彥眼中看到這件事的可能性。
“這樣……好嗎？”黃承彥悲苦的嗓音有些變調，差點讓人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黃射再次爬到地上，這一次他說的更加認真，“請黃公成全。”
既然決定了去做，那就做到最好吧。黃射心想。如果這樣能夠給黃月英帶來萬分之一的欣慰，那這件事，黃射覺得有認真對待的必要。
所以，他再次說道，“請黃公成全。”
街角處突然衝來了一批家丁，他們頭上纏著白麻布，混亂的隊形卻因為壓抑的沉默而令人心驚。那些原本在防備黃射的荊州兵，突然調轉矛頭指向這些家丁，他們的任務是保證和平，在劉表做出決斷之前，不能夠發生沒法收拾的傷亡事件。
哀慟中的家丁自由一股氣勢，他們沉默著邁步上前，不斷壓縮著荊州兵的防線。
黃射身邊越來越擠，地上泛起密密麻麻的影子，他才發現，原來天已經亮了。
“我同意。”黃承彥突然說道。隨著他的話，黃府中也衝出來大批的家丁，舉著各種各樣的家夥事跟外麵的那波人對峙著。
不用想，剛來的這些人一定是蔡瑁的人。不過黃射根本不關心這些。他抬起頭，看著黃承彥在晨曦中微微迷茫的臉，沉聲說道，“謝嶽父成全。”
汗水突然流下來，順著黃射的發梢趟過他的雙頰。黃射身子一輕，整個人幾乎趴到了地上。他雙手撐著地，大口的喘著氣，水滴滴落地上，砸出一個淺淺的坑。
嘩嘩的鐵蹄聲想起，劉表坐在車駕上姍姍來遲。他的親兵直接衝進人群將所有人分割包圍開，劉表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黃承彥身邊，“老弟，這……節哀順變。”
黃承彥驟然失聲痛哭，跌坐在地上軟成一灘。
黃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辰時的太陽曬到他的背上，他聽到所有人潮水般退去，這才慢慢爬起身，隨著黃承彥舉步進入黃府。
他要結婚了。
他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