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射太累了，三千人沉默行軍的腳步聲，讓他的耳朵響成一片。黃射禁不住神情恍惚，開始懷念驛館中溫暖的被子。眼皮重重的耷拉下來，縈繞在他腦海裏的畫麵變得停滯不前。
黃小妹走上來，拉拉黃射的袖子。剪裁得體的衣服包裹著她，讓她看起來英姿颯爽。但黃射很快就發現了異常，他從她眼中看到了驚疑。
這個姑娘確實被嚇著了，黃射感覺心中某個地方被輕輕觸動。他看著她靚麗的眸子充滿憂愁，遞給她一張帕子，示意她擦拭額頭上的泥土。
朦朧的月色阻擋黃射看清小妹的臉，但同時又放縱黃射去肆無忌憚的觀察她。黃射偶爾側過臉直視黃小妹，對眼前的事情仍舊感到難以想象。他從來不認為軍中會出現女人，可卻不能反駁當前的事實。
“已經沒事了。玄德公乃當世英雄，三將軍又武藝高強，魏將軍俠義無雙。一切都過去了。”黃射低聲說道，語氣溫柔。
他確實這樣想。安慰過黃小妹之後，黃射抬頭不自覺輕笑出來。經過這一夜，他似乎積攢了足夠的資本跟劉備張飛稱兄道弟，這事哪怕擱在一天之前，黃射都決計不會相信。
心情放鬆，黃射漸漸感覺疲憊不堪。倦意襲上心頭，讓他感覺雙腿重如灌鉛。黃射在心中總結著今晚的教訓，漫不經心的感受著吹過臉頰的晚風，生活總算回歸愜意了，可能唯一還需要他費心的，就是回到襄陽之後的善後問題。
這簡直太簡單了。黃射立即就想到了官方聲明，他可以讓劉表出一道告示，一方麵稱頌劉琦為救黃月英親屢險地，一方麵嘉獎文聘頂住壓力堅決執法。普通士兵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解釋，黃射可以隨便忽悠過去。
萬事大吉。
不過黃小妹又拽了下黃射，她眼神中的憂慮顯然並沒有隨黃射的安慰而減少。
黃射再次清醒過來，看著男裝下的女子如受驚的玉兔，無奈笑道，“小妹在想什麼？”
“公子為什麼放過文聘？”少女說道“文聘”，語氣充滿厭惡，她抬頭看向黃射的時候，讓黃射覺得她的眼神簡直就是一種質疑，一種逼視。
黃射下意識的扭過頭，避開黃小妹。他看著前方的士兵行軍，又將注意力放在劉備身上，直到耳旁傳來小妹恨恨的哼聲，黃射才避重就輕說道，“當務之急，救琦公子要緊。再說，文將軍的事情對錯難辨，還是知會劉荊州後再做決斷，我等莫要越俎代庖。”
黃小妹低頭不語，黃射看得出來她心中仍有芥蒂。他不願再說的更細，沒來由讓一個純真的小姑娘變的腹黑。不過黃小妹的態度還是讓黃射大感奇怪。她對這件事的立場實在太堅定，反而讓黃射心中惴惴然起來。
真是個聰慧的女子。
前方突然停了下來。
黃射追了上去，直奔劉備。如果不是太麻煩，黃射早就想提議劉備就地紮營了。他現在實在困頓不堪，已經沒力氣走回襄陽了。看樣子劉備也是同樣的窘境。
不過他很快就不這麼想了，甚至有點後悔，因為太過放鬆，他這一路似乎走的略慢。在咫尺距離，黃射突然感覺到一絲心悸。他的目光略過張飛的長矛，注意到張飛握矛的手堅定有力。
前麵有情況！
黃射渾身一個激靈，快速走到劉備身邊，果然看到劉備毫無表情的麵具臉下，一雙眼睛銳氣逼人。黃射還沒弄清楚狀況，他的心神再次大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在一側沉默不語的諸葛亮。
諸葛亮微躬著身子，比黃射靠前一步，站在劉備一側。黃射心中一突，諸葛亮現在的樣子，似乎已經成了劉備的幕僚一般。他不確定諸葛亮的心思，但看得出來，諸葛亮一定說了什麼。
劉備沉吟不決，突然轉身看著黃射，遲疑問道，“黃公子對今夜的事如何看？”
黃射神情微凜，明白自己不小心插入到敏感的話題當中。但就像他剛才回答黃小妹一樣，黃射裝傻充愣道，“萬幸琦公子無恙。”
黃射剛說完，諸葛亮就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拱手說道，“黃公子難道沒覺著，今晚這是一個局嗎？”
“局？”黃射眉頭一皺，沉默不語。他知道蔡瑁跟劉琦不和，卻沒想到雙方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從今晚的情況來看，文聘定然是存心逼死劉琦。但要說這是個局……難道從黃月英失蹤、張飛道破山賊來曆、賊首殺死黃月英，一直到文聘的出現都事先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