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帶著原始的氣息在生長繁衍,深綠色無邊無際的蔓延,和上空的蒼穹同寬同廣,交相輝映。
全身通白的神駒被栓在樹下,馬尾掃動,晃出幾絲白金色。
手撐著額頭,我悔恨地想一頭在樹上撞死。
居然真的做了……在外麵……
身上衣服鬆垮垮地披著,下身□□,我回頭,看見曇月神清氣爽地穿戴好衣服。他感覺到我的視線,回頭對我微笑。
我苦口婆心地問他,“道德是什麼?倫理是什麼?這些你明不明白?”
“明白。”
我噴血,“那你剛才還……還……這是在野外!”
曇月說,“那又如何。”
“萬一給別人看到怎麼辦!”
“這裏不會有別人的。”
“沒有人也不能做!”
“剛才你不是很享受麼。”
我一時語塞,鼓著腮幫子瞪他。曇月歎氣,伸手將我鬆開的衣服係好,邊道,“以後不會了。”
最受不來曇月軟言軟語的模樣,我立刻泄氣道,“……也不是不好,回家去不行麼,在外麵……總覺得好丟臉。”
“小傻瓜。”
曇月刮了下我的鼻子,彎起眼。
我們沿著山路不斷向上,馬栽著兩人的重量,所以走得不是很快。
“這是去哪裏?”我問。
“落日崖。”
我一驚,“你要帶我去落日崖?”
“怎麼,”曇月垂眼看我,“你不願意去?”
趕緊搖頭,“我是太吃驚好不好,一直想去,沒想到這麼突然。”
“不突然,後天就要離開,也該去看看了。”
後天就要走了……離開仙人穀,就要下下江南,樓家……
我努力想要讓自己忘掉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於是換了個話題。
“是要去祭拜你父親?”
“嗯。”
一陣沉默。
“樓兒。”
“什麼事?”
“我和樓家的婚事……”
“我覺得挺好的。”我打斷他,話說得很快,連我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曇月的眼神晦澀,嘴微張著,卻沒有說話。
“我就不參加你的喜宴了,人那麼多,我嫌吵。”
“……好。”
一路無話,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冷到腳底。
讓我去參加曇月的喜宴,我搞不好會砸場。曇月的婚禮,應該要順順利利,風風光光的才行。至於和他成親的人是誰,真的不重要。
越接近山頂,四周的風聲便變得越大,連路旁的樹木也銳利起來,棵棵都像上弦的劍。
樹木因為常年被陽光大量照射,枝葉繁茂如羽翼,綠色的絨毛在山頂隨風而動,掀起連綿起伏的波濤。
白馬在山頂停下。
這麼陡峭的山峰,山頂卻是一片不小的平地,與下山路相連接的部分長滿青鬆和草翠,越靠近懸崖,樹木越少,最後隻剩下顫顫巍巍的幾棵小草。
懸崖在我的正前方,巨大的石碑立在懸崖邊,上麵用蒼勁的字體刻著“落日崖”三個大字。
而在石碑的另一麵,刻著“曇遙觀葬此”五字。
曇月走到石碑前停下,用衣袖擦了擦那個曆經風吹雨打的名字,神情格外恬靜。淡灰色的石碑上,朱紅色的字被刻得很深,仿佛將要穿石而過,疼得滴出血來。
我站在懸崖邊,麵前是無窮無盡的霧靄。
深綠色的山巒疊嶂,褐色的岩壁從視野中不停向著崖底延伸,最終模糊在深淵中常年不散的濃霧裏。筆直的崖壁宛如被利劍削過般的平整,陽光隻照射到深淵的一半,光芒便被阻擋在外,隻留下一片陰鬱而膽顫的黑暗。
那麼深的懸崖,連陽光也無法將它穿透。
我忽然想到地獄。
我指指那塊石碑,回頭問曇月,“不帶些祭品嗎?譬如酒和水果之類的。”
“死人不用吃東西。”他淡淡地回答,我聽了心裏總覺得別扭。這孩子,怎麼對自己的老爸這個調調說話。
算了,知道他和曇遙觀有過節,看在曇遙觀也算我父親的份上,我朝懸崖挺嚴肅地拜了拜。雖然我努力回憶,但是腦中對過去的記憶依舊空白。至親在這裏喪命,我卻是完全陌生的感覺,甚至感受不到一點悲傷,隻是深深的無奈。
說起來還真是諷刺。
出於好奇,我向懸崖外探出半個身子,腰立刻被人從後摟住。
“當心。”
我安撫似的拍拍曇月緊摟在我腰間的手道,“我就是想瞧瞧這懸崖下麵是什麼,不會有危險。”
“懸崖下終年有霧,你看不見的。”
我皺眉,“那你知不知道下麵是什麼?”
曇月沉默了一陣,我忍不住回頭看他。
沉黑的眼眸裏星光渙散,他低聲說,“這懸崖的下麵,是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