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反觀暗之祭壇,則是另一番光景。在不甚高大的祭壇上,隻有一片無法散去的濃濃黑雲。在那之中,似有什麼東西若隱若現,隻可惜現在還不為人知。
“隻可惜,那個時代,你們是看不到了。”依舊是低垂著頭,銀發少年的聲音一時讓人難以捉摸。
伴隨著巫女的話語逐字吐出,一男一女兩個身影也逐漸從神殿最後方的梁柱陰影處緩步走出。他們身穿與神影蓮類似的神侍服裝,手上持有兩個形態大小都極其相似的法陣,大概這兩個法陣的唯一區別就是它們所發出的顏色了吧——其一是溫暖明亮的光明,而另一則是冰冷黯淡的黑暗。
即便是異變突生,天道美人也沒有失了冷靜與理智:“難怪你要大費周章,想說出上古時期的真相是一回事,但借用這段拖延的時間來發動煉池、將我們六大長老全部殺死、吸收能力,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畢竟,煉池的能力隻有巫女及其侍者可以驅使,用於煉化我們的靈魂,將六道所有的能力收於囊中。”
神無光剛要開口,卻聽地獄道的少年喃喃地開了口:“不對啊……不對……有什麼地方不對的……”
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他不禁目光微閃:“獄,你要說什麼?”
“你不是說,神無一族中根本不存在‘黑暗’嗎?為什麼……預言中會有‘黑暗’的存在呢?而且妙木山的□□也在夢中看見了部分未來,證實了‘黑暗’預言之子的身份!”冷峻少年抬起頭來,一字一頓地指出神無光的自相矛盾處。
銀發少年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剛剛走出的二人加大對法陣的輸出,釋放了更多的煉池力量。頓時,幾乎可以熔煉一切的煉池池水愈發沸騰,血色水柱中的六具身體也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腐蝕——被動獻祭的征兆。
不過六人的意識卻是清醒無比,清醒無比地感受著這股比炙烤靈魂還要痛苦的瀕死絕望。
“反正,你們的意識也快要消失了,告訴你們一些事也無妨。”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神無光走到沸騰不已的煉池前,欣賞著各人的表情。
天道的淡然自若,人間道的慌張恐懼,阿修羅道的憤怒不甘,畜生道的奮力掙紮,地獄道的冷然無謂,餓鬼道的茫然空虛……在這個神殿所在的空間中,似乎也因為這六人的強烈情感,霎時間出現了一個人間百態的縮影,各種人對死亡的不同態度都隱含其中。
他們六人,全部擁有傳承自遠古的記憶。對人生的體驗越是深刻,就對人的本質越是茫然,最後失去自己原本的目標,就完全變成了為了記憶而活著的人,就連……他自己也是這樣。
突然領悟到這一層意思的神無光忽然微不可聞地歎息了聲,伸手在煉池上空一揮。
“光之神曾經在記憶的傳承中提到過,神無一族中不可無光、更不可無暗。但世間本就不存在他的暗,所以唯一的方法便是……”
嘩啦——清晰的破水而出的聲音打斷了神無光未畢的話語,可以熔煉一切的煉池中央,竟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直型玻璃管,裏麵似乎還裝了什麼東西,但由於被猩紅的池水沾染外壁,一時也難以辨認出來那究竟是什麼。
“從暗神保留的身體和靈魂碎片中,提取細胞和靈魂種子,創造出‘黑暗’來。”
隱藏在銀發下的神情在瞬間柔和下來,卻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虛幻美感,脆弱而無力。
“那是……”即便身體逐漸破損,天道美人也隻是微微睜開明澈的雙眼,看向那個詭秘的玻璃管。不,與其說是玻璃管,更不如說是一個培養皿。
待玻璃外側的煉池池水自行褪去大半,眾人終於看清了那裏麵的東西——在玻璃管內灌有的墨綠色液體之內,安靜地躺著一個長長墨發的少女,宛若熟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