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風之國,中心沙漠。
隻披一張寬大的衣袍當做被子,閉著雙眼、睡顏安然的神無暗在土遁房屋中的低床上翻了個身,手也順勢伸到外麵,與夜晚沙漠中的冰冷空氣零距離接觸。
耳邊傳來清晰而平穩的呼吸心跳聲,證明了同屋的人都已入睡。
她閉著眼,悄無聲息地滑下床,身體緊繃地半靠在床邊,但卻依舊保持著熟睡時才有的平穩氣息。
嗚——
沙漠中,呼嘯的大風是永遠不會停息的樂章,而在夜晚,這樂章也愈發地增添沙漠的荒無人煙。
借著風聲的遮掩,她無聲無息地摸出了這間臨時用忍術造出的房子。
一切都靜悄悄的。除了風聲之外,似乎就完全沒有別的聲音了似地,叫人有種被世間一切所遺棄的錯覺。
而天上那輪殘月,也隻是漠然地看著這片沙漠。
身形一閃,她將自己藏到了一大片沙丘的後方,這才貓著腰結了一個印,隨即便有耀眼的火光從她的口中噴吐出。
火焰的亮度和純度和以前相比都增加不少,但是……她的心中一動,眯著眼,很快發現了火焰邊緣不正常的黑色。
嘛,這都不是重點。
神無暗抽出白天收集到的各種蜥蜴皮,將其卷成一大捆,點燃,充當照明物。雖然這些皮是很好的材料,但此一時非彼一時,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心翼翼地摸出一直隨身攜帶不離身的日記本,她在那厚厚的封皮上按了良久,半晌才露出安心的笑容。隨著那個笑容一起出現的,是一把寒光閃閃的手術刀。
最後一把了……
她握緊刀柄,掀起了自己左邊的褲腳,直挽到膝蓋才用力地將其係緊。
蒼白無血色的皮膚在明滅不定的火光照射下,更顯得有幾分詭異。但那光潔小腿上的慘狀才是更令人觸目驚心的。
隻見她的左小腿處,竟有一大塊肉像是被鈍器生生地剜去了一般。而她本人則似乎是在受傷之後毫不在意地撕下寬大衣袍的下擺,用力地紮緊了那缺失了血肉的部位,讓血液不能從這紮緊的地方通過。
神無暗歪頭想了會,又撕下一片布料,紮緊了左邊的膝蓋處,這才伸手朝向那片血肉模糊的地方。
血液早已幹涸,但隻要扯動一下,那塊曝露在風沙中的肉就會不斷地提醒著她,傷口的存在。
她咬牙,既享受著難耐的痛楚,又因為亂飛的沙塵黏上傷口而有些惱怒。
就在這時,暗周身的風聲突然小了下來,沙子們也安安分分地落到地上不再肆虐飛舞。顯然是來人布起了結界。
“哎?”她一愣,抬起頭來沒見著人卻是先被敲了一記。
“笨蛋,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就是為了這個?”
紅發的少年神色淡淡,而那雙清澈見底的漂亮琥珀,在一閃一閃的火光中也不由有些迷離,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實想法。
“……我還以為你們都睡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
“不好意思,雖然你的潛行技巧還算不錯。”毫無誠意的稱讚之後,他的目光落到那片傷口上,“這是怎麼回事?”
她突然撇過腦袋去,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給予回答。
蠍也不甚在意,直接蹲下,認真地看著她的傷處。
“你幹嘛管這麼多!”伸手捂住自己的傷口,暗的語氣中帶著連自己也不能明了的惱怒,“連你的真正打算都不告訴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離開砂隱會是為了那個不知用途的靈魂契約!”
嫵媚的雙眼微掃了她一眼,眼角上挑的弧度異常勾人,“你發現了嗎?”
指尖稍稍陷進紅色的肉中,但她唇邊的笑意卻愈發地甜美而違和。
“是呢。那麼,你沒有解釋的打算嗎?”
略為沉默了一會,蠍感受著來自對方身上的陰冷氣息,忽然歎了口氣。
“你應該也是清楚的吧,何必明知故問呢?那些研究如果在砂隱進行,恐怕……”
話說到這裏便止住了,但在場的二人都清楚其中的意思。
她的笑容也漸漸從臉上褪去。
是啊,她知道的。但每每想到他這種近乎利用她離開砂隱的做法,她還是會忍不住的……不爽。
撇過頭去,神無暗將目光定在遠方的沙丘上。
“回去吧,我一個人就好。”
“你在氣什麼?”少年有些不解的語氣在結界裏回蕩著。
……她就是氣,想怎麼地!
莫名其妙的惱羞成怒了,她一甩頭,將少年困惑的目光置之不理,冷漠地命令:“回去!”
驀地,蠍露出一個輕淺的笑容,似乎完全無視了她的冷漠。
“不行哦,如果你這笨蛋因為中毒而廢掉左腿的話,我就殺了你,做成傀儡之後換上新腿。”
神無暗一噎,“……啥?”
他拍開她捂住傷口的手,修長白皙的指尖點向略微發黑的皮肉,“你應該也清楚自己中毒了吧,所以才剜去這個傷口附近的血肉,再用布帶紮緊防止血液循環將毒素帶到全身。這應該就是白天弄出的傷,你卻極力掩飾以至於到現在才解開包紮……不是笨蛋是什麼?”
“我以前又沒有來過這裏……誰知道沙漠裏的毒蠍那麼喜歡蜇人,一個不注意就……”她有點委屈,“喂喂!是不是所有的蠍子都和你一樣滿身是毒的?”
蠍毫不客氣地接過她的手術刀,幹淨利落地將那圈帶有黑色的肉切下。
“別把我的毒和這種東西相提並論。”
“切……如果我專精□□的話,這點小小的蠍毒算什麼。”她哼了一聲,隨即就因為不斷傳達至大腦的強烈痛楚而略微恍惚地眯起了眼,“嗯……別停。”
從未聽到過的女孩嬌嗔,讓他的手抖了抖:麻煩你不要發出這麼口口的聲音來好吧!!
有點尷尬的,蠍不自然地轉移了話題。
“不是專精□□?照你的語氣,似乎別有所長嗎。”
“那是當然的了!”說到自己的愛好,她的語氣也不由地上揚,“我呢,最……”
“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吧。接下來會很痛,你確定你明天有那個精力上路嗎?”不客氣地打斷了她,蠍完全無視某暗可憐兮兮的目光,從腰後的忍具包中拿出一個不透明的小瓶子。
她咽了咽口水,眼睜睜地看著蠍將瓶塞打開,讓瓶子裏麵顏色詭異的解毒劑流淌到自己的傷口處。
“嗯……果然,很……讓人沉迷其中的痛感啊……”
蠍黑線:=
=不是叫你不要發出這種口口曖昧的話語了嗎?
次日,在毒舌美少年和腹黑偽娘的例行一吵之後,一行人繼續他們的旅程。
甩著小手帕揮別土崩瓦解的土遁房子,神無暗擦了擦眼角毫不存在的淚水,便趕忙轉身去追趕早已落下她好幾十米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