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暗前路 錚錚琴音(1 / 3)

無敢問這廣袤垠的冰冷星空是否有盡頭?那名垂千古的至尊帝皇可曾不朽?冷漠虛妄的時光該怎樣倒流?無數載狂暴的衝刷,空餘下:帝長歎,皇悲涼,神仙孤坐九天上。

2002年的第一縷陽光悄然爬過地平線,不知哪個早起的幸運兒得以享受這來自上天的新春祝福。

“呼??????”葉子玄長長地吐了口濁氣,不停吹著的數九寒風讓他把衣服裹得更緊了些,灰白相間的格子圍巾打了個緊緊的結,不過還是頂著天寒地凍用顫抖的手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個粉紅色信封,上麵濃濃的柚子香透過極近凝固的空氣艱險地躍入葉子玄發紅的鼻子,他呆呆地俯瞰著山下的風景,昔日的青翠綠影已經凋亡,裸著的黃土上還覆蓋了一層梨霜,就像一位即將參加舞會的歐洲中世紀婦女用麵紗遮住自己濃妝豔抹衰老的臉龐。

山下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在霧靄中若隱若現,高架路上早行的車流利刃般刺穿薄霧如雲層翻滾凝止。冬季把翠微綠葉變賣得精光後悄悄降臨,疏朗的枝丫如水蟄觸手爭相伸展向鉛灰色的天空。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信,有些激動地說:“今天一定要表白成功,要不然指不定下一次機會在什麼時候!”如今已經高三的他從高一開始就一直暗戀一個女孩,三年不曾改變,時間沒有讓這份愛戀消亡,反而沉澱得更加熱烈,所以今天鼓起勇氣準備表白。不過明顯底氣不足,這種時候,每日都要來鍛煉的小山便成了最好的打氣場所。

“哎呀!要遲到了!”葉子玄驚呼,看了看手表,才發現已經7:30了,於是趕忙把白灰色的圍巾提高了些遮住半邊臉來抵禦刺骨的風,快步向山下跑去。

到半山腰的時候,見一塊空地被凹陷的天藍色鐵皮圈著,上麵用紅漆漆上“禁止入內”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這個地方已經被市規劃局圈起來三年了,說是要修建一座省級旅遊景點,可到現在還不見開工掘土。

葉子玄不在意地瞟了一眼,繼續踏著大理石石板路向山下走去。衰敗枯萎的草在石板縫隙和寒風碩大無朋的身軀下掙紮,道路兩旁夾道的老樹在凜冽風中顫抖,像是告別的盛宴。

“叮!”一聲清越聲響,古箏起弦驚起風與雨,刹那間時間仿佛死去,葉子玄猛地回頭,鐵皮護欄上的天藍色逐漸剝落風逝,變得幹癟褶皺。漆有“禁止”二字的鐵皮已不知所蹤,隻剩下“入內”孤苦伶仃,像是為他敞開了一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扉。鐵皮之後的蕭瑟圖景展露在眼前,荒廢土地的盡頭是一個被鵝卵石壘塞了半個入口的山洞,頹廢的柳條從洞上猙獰交錯的岩縫中耷拉而下,濃密蓬勃,山洞內是無休無止幽舞高蹈的黑暗。

緊接著一陣激昂的琴音響起,蕩氣回腸,像是從古老的戰場上傳來的凱旋之歌,每一個音符都狠狠地震蕩著葉子玄躁動的心髒:“見鬼了!”他低啐一口,但還是掩蓋不了內心的惶恐不安,依賴著發抖的雙腿踉踉蹌蹌地前行。

昔日短暫的石板路此刻卻變得悠長沒有終點,葉子玄發足狂奔不敢懈怠,蒙住半張臉的圍巾捂得他感覺快要窒息,晨霧散去,天地之間隻剩下他急促不安的喘息。四肢愈益輕浮,揮汗如雨,幹燥的喉嚨被唾液的衝擊折磨得疼痛欲裂,意識在從身上脫離,死亡已經從地獄伸出血手扼住他的脖頸。

一隻黑鴉暫棲於空無枝丫尖端,垂下幽黑眼球俯瞰驚慌失措的葉子玄。它舒展開扇形雙翼,昂起小巧的頭顱,尖嘴半起,發出一聲淒絕的哀啼,鼓風低翔,穿梭於橫生的枝杈間。枯枝托舉起搖搖欲墜的敗葉,敗葉又被掠過的黑鴉帶起的風刮落,無人問津的黃葉闃靜無聲地劃落,劃出輕舟乘浪濤般艱險的軌跡。葉子玄一刻不曾停息地奔跑,逃離,擺脫。他扯下圍巾拿在手中,寒涼的風灌入厚重的衣服,耳邊淒風呼哧。一隻烏鴉自身邊飛過,兩隻,三隻,四隻??????百隻千隻無窮無盡!翅膀扇動的聲音淹沒了昂揚的琴音。

葉子玄猛地刹住腳步,站在原地貪婪地喘氣,琴音詭譎消失杳無音信。他惶惑地望向前方的樹的樹杈,戰戰兢兢地說:“哪,哪來的這麼多烏鴉?”

樹杈上,千百隻烏鴉暫棲,密密麻麻若墨染的碩果,無可計數的眼球漠無表情地瞪視葉子。他心中有種強烈的感覺,勸誡他別再往前了,那裏是血砌就的淵獄。可眼前的景物又如實告訴他回家之路近在咫尺,透過愈益淡去的薄霧,已經可以看見城市凹凸的輪廓。葉子玄艱難地咽了口唾液,嘴巴*幹燥的嘴唇,喉嚨幹澀地嘶叫:“拚了!”他把圍巾重新係在脖頸上,躊躇片刻後便向前踏出一步。那一刻群鴉振翅長叫,鬱悒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