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苟來了,十苟來到了荒塘地。他為得虎做起了荒塘地後續工作的頂梁柱。得虎比他晚了一輩,當然就不能叫他十苟。他而是把他的姓加上個尊呼,合起來就叫他牛叔。他對牛叔很放心很信賴。他總說牛叔是位很實心和憨忠的人。
得虎這晌的腦子裏總總浮現著牛叔這個名字以及他那樣橂樣,他睡著了的時候也總總這般地浮現著。今天,剛吃完早飯,他剛用臂結和下頦頰夾著那廢舊的報紙卷了根嗽叭筒在吸完時,窗外的陰光下一個人影在閃過了,他的腦子裏便浮現出了牛叔的樣子,他的嘴巴裏也也不由自主地在輕輕地喊了一聲牛叔,但回過頭來細一看可不是他。又是一陣過去了,他對牛叔還是剛才那般地想著說著。不巧,這時窗外的遠處確定傳來了粗野的號子聲,悠悠緩緩旳,粗粗糙糙的,威威顫顫的。曉得,是牛叔在荒塘地那兒加班加點鑿渠的聲音。得虎總總在心裏說,牛叔是好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是嗎?
是的,牛叔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啦。自從得虎廢了後,他能從一張小小的報紙道聽途說般地慬得一點點得虎的事跡後,他便自告奮勇地來到了這裏,駐住在荒塘地裏。並還能從城裏帶來了好幾位下崗的裝卸工人。他們一到這裏就幹起來了。他們沒有講價值,沒有談條件,心眼心不是現在這許多人那樣,把一切都鑿死在錢的心竅裏。他帶著他們挑起了鑿通渠道的擔子。鑿下的石料又賣給山外那邊修公路,砌石牆,墊路腳。牛叔覺得這樣一來各方麵都很合算,各方都不虧。既買了錢,又鑿了渠,又解決了自己和另外五位下崗工人暫時的工作和生活上的困難,一舉三得,方方共贏。牛叔是位很有心計,很是正板的人。他沒住進得虎家,也沒住進別人家,他在荒塘地裏那塊空蕩蕩的坪廠裏,用冬茅草蓋了兩間簡陋的棚子,裏麵這間作臥室,外麵這間就作做飯吃和餐飲處。這棚子高高的很結實,住進去確有冬溫夏涼之味,四周就用厚厚的泡木樹板結結實實地紮緊。這棚子屋和著那塊地方合起來就叫工棚地。他覺得工棚地就這樣建造在工地上是很好的:一則省工省造價,搬迂易建造快,二則工棚地建在工地上吃住很方便距離短,收縮快,每天能可大大地節省時間,來回快捷,讓勞動時間發揮得更有效。他每天吃住就在裏頭,覺得很好很舒適與安靜。他常常說,在荒塘地打工是有條件的地方。他一來到這時就誇口不停地說,這是一個天賜之地,誘人的土地。他常誇著得虎是很有眼光的人,是一位很有誌向和抱負的,他是真格的。了不起。他的事業瞄準了,是偉大而崇高的——瞄準的東西就要做到底。他覺得人死屬土,如果一生世做錢的奴隸,死了倒還不值錢,如得虎一樣把荒塘地盤活了,如果真的要去死,死得倒還是值得。
得虎後來從牛叔帶來的五位進山衝打石修環山渠的下崗工人那裏得知,牛叔不僅是他們當時冷凍廠的裝卸大王,而且是一位負責裝卸工的好領導,帶班人。五十多歲了,早年喪妻,一直未娶,兩位兒子是他一手拉,早已大學畢業,成家立業了。大學畢業後都分配在本縣第一建築公司擔任著技術員。近幾年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進城的人越來越多,對住居房屋的需求也越來越多,因此有錢的沒錢的對房屋就商品化了,如股市般的,被炒得熱熱火火,紅紅辣辣,讓城裏徹夜不停。相應的房地產行業就非常地走俏。當時,大家隻要有了一定的頭腦,有了一定的關係和門路,聚積到一定的集資,把腦殼往這行業裏一鑽,隨便在一個地方掛上個招牌,就會抱金抱銀,金雞婆下金蛋,金雞蛋又會孵金雞,金雞金蛋就會生得個無窮無盡。一本萬利,萬利生出萬萬利來。他的兩個兒子就這個時候,停薪留職搞個體,搞房地產開發。近幾年的時間,也就是他爸爸離開他們後的幾年時間,他倆都發了,都是縣城裏很有名的房地產開發建築大王,各擁有資產上千萬,尤其是這兩年發得猛。用有的人的話說,在現今房地產老板發財如漲大洪水一樣,發起來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兩廣兒子這樣大紅大紫當然就不準他在外麵打工賺著錢,並且他過幾年就就六十歲了,說出去也覺得他倆自己臉上無光。他倆找了好久才在外麵將他找著並多次勸他家,再也不要在外麵受風觸寒了。可他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他覺得兒子同意了並不等於兒媳的同意,兒媳才是一個家庭的主宰者,有事一來兒子就是妻子麵前的縮頭烏龜。從前麵那次為了向兩個兒子暫借到一半的社保款一事就可以知道。兩個兒媳不但沒借款借到自己,,反而把家裏鬧得拂拂揚揚,還將自己趕了出來。不管他的兩個兒子怎麼勸說他回家,可在這一點上總總拗不過他,他總認為自己賺得的錢用得香些,用得硬朗些,自己幹自己的事業再苦也甜些。他那牛高馬大的身板子,魁魁梧梧,硬硬朗朗,像蹲在那裏的一座石柱子。他的力氣好大,千多斤的電杆,能抬上一頭起肩走上幾十步。有一次,本縣舉行著全縣工人力量大比武,在最後的単挑中決定著冠亞之賽時。他和航運公司一位大力士規定兩人在四小時內各卸完一車皮五十噸的煤。可牛叔隻用了三個半小時就將煤卸完了。回頭看看那位比賽者,他的那車皮煤可還有五分之一沒卸下。冷凍廠在無可奈何的歎息中賣掉後,他看到別人哭著啼著纏著領導要留下,要求著上頭給予怎兒樣怎麼樣的下崗生活費,下崗安排金時。他便甩著話說,已到如此地步,天旱求不到露水了。一條田埂養不得眾多的白鷺,一尊佛供不了眾多的僧侶。國家暫時有國家的困難,單位暫時有單位的困難。我是農村來的,我或許回到農村去,或許在城裏賣苦力來賺錢,怕什麼,天道酬勤。我一身力氣,我下崗去。話完,他二話沒說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