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昏微雨初識君(1 / 1)

縱觀當今天下,一分為二。大齊與容國各據天下版圖之一半。若論戰爭,古往今來受苦的必然是黎明百姓。所幸這些年來並未爆發大規模戰亂。但就連街上三歲的毛頭小孩都知道局勢之緊張,一觸即發。老人們說,戰爭快來了。

大齊國都,杭州,山水秀麗甲天下,“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一說,古語有之。在杭州眾多的山山水水中,尤以西湖美景最甚。綠水逶迤,芳草長堤,煙雨迷蒙畫傳奇;千山連綿,紅桃香散,斷橋殘雪留絕戀。

在齊賢眼中,春日裏的西湖最是美麗。或泛舟於湖上,煮一壺好酒,品酒論世。或撫箏於亭中,看一池春水,心外無物。齊賢時常邊品茗邊對西荷說:“皇上賜的這座宅子真是深得我心,如此甚好甚好。”西荷是齊賢的貼身丫頭,取“西子荷花”之意。十二歲起就跟在齊賢身邊,若拋開身份地位不論,可說是與齊賢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齊賢從未把她視作卑賤的下人,待她一直親和寬厚,如自己妹妹一般。

其實齊賢原先的府邸並不是這座,隻是齊瑜見他愛西湖愛得緊,加上從小與這個九弟親密,故命人在西湖邊造了座宅子贈予他。齊賢得知後,激動地差點把皇帝給撲倒,後齊瑜賜名“西賢居”。

春日多微雨。這不,黃昏時分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此刻,齊賢正在西湖邊的涼亭裏撫著琴。十指清奇修長,果是一雙養尊處優之手。西荷在旁邊煮著酒,淡淡的酒香悠悠地飄出,溶入潮濕的空氣中。晴日裏的西湖已是煙波浩渺的模樣,更別提雨中的西湖,翠暮煙綃風姿生。遊船在煙裏穿行,船娘歌吟“君家住何處,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合著齊賢的樂聲,相得益彰,倒別是一番滋味。

齊賢並未注意到,遠處長堤上的一個身影,墨梅長衫,一柄油傘,穿過雨霧細柳款款而來。

西荷給齊賢斟了一杯酒,瞥見亭外站了位男子,便走過去微微福了福身,問道:“公子何事?”齊賢對府裏下人的管教很嚴,以禮教之,故丫頭奴才在陌生人跟前都是禮數周全的。

那男子將油傘抬高了些,對西荷微微一笑,麵如凝脂,眼如點漆,風姿特秀,爽朗清舉,不似世中人。“在下循著樂聲而來,望姑娘能讓在下於這亭中小憩片刻。”聲音清冽如泉,著實動聽。

西荷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這個年紀的姑娘見到男子總是有些害羞的,何況是如此優雅的翩翩美公子。一直以來,西荷都覺得自家主子是這大齊最美的男子,沒想到眼前這男子如此風華絕代,竟與主子不相上下。

“姑娘,姑娘。”男子見她久無答複,故出聲提醒。

“呀。”西荷回過神來,更覺羞愧,待稍稍平複了些,對男子說,“這亭子是我家公子專門撫琴之地,恐怕……”

不待她說完,齊賢已打斷道:“無妨,讓他進來吧。”

“是,公子。”西荷恭敬地往旁邊一站,讓男子進亭。

男子收起油傘,望著齊賢道:“多謝公子。”又對西荷燦然一笑,道:“多謝姑娘。”

“在下齊賢,字修遠,不知閣下姓名?”齊賢撫著琴問道。

“原來是九王爺,草民曲流觴失禮,望王爺海涵。”說著便朝齊賢作了一揖。

“無妨無妨。”齊賢看著這名叫曲流觴的男子,果是風姿綽約,明明美到了極致卻無一絲女人的柔弱,明明是在道歉卻無一絲奴顏媚骨,渾身的不卑不亢讓齊賢有些吃驚。

“曲公子無需多禮,請坐吧。西荷,給曲公子斟酒。”齊賢說著便朝曲流觴露出一個能迷倒眾生的微笑。

“謝王爺。”這曲公子倒還是那副無波無瀾、不鹹不淡的樣子,視九王爺的傾城一笑為無物。

“恕我直言,曲公子的名字怕不是真名吧。”齊賢臉上仍是笑著,但心裏已是被眼前男子這不疾不徐的態度抓得心癢癢了。

曲流觴右手食指的關節抵著鼻尖,手指幹淨修長,對著齊賢婉轉一笑,道:“王爺猜得不錯,草民從小便是個孤兒,少時被一位遊俠收養,這名字自然也是他給的。”

齊賢倒是被他這一笑攪得心神蕩漾,不過表麵還是故作平靜,問道:“取的可是‘曲水流觴’之意?”

“正是。”

“不錯,倒是個好名字。”

“謝王爺誇獎。”

這一來二去又說了些別的話,齊賢越發覺得這曲流觴是個不俗之人,絕非池中之物。上好花雕的酒香盈滿了亭子,暖風熏得遊人醉。齊賢很久沒與旁人把酒言歡了,何況對方還是個深得他欣賞的大美人。朝中官員哪個見了他九王爺不是溜須拍馬的,一副副諂媚的嘴臉見了就心煩。而這曲流觴於蘇堤上走來,似落入凡間的仙謫,又似這西子湖水孕育出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雖為一介平民,卻自有一番高貴出塵的味道。齊賢心裏這樣想著,便覺得越發喜歡眼前這男子了,唇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