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廟堂會(1 / 3)

第十三章廟堂會

晚飯後,梁麗麗與父母聊天,牛成忽然說:“我給大家表演一個節目,好不好?”

眾人一起鼓掌。

牛成清了清嗓子:“我唱一首古詩,是幹媽教我的。河中一群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小家夥邊歌邊舞,一會兒朝天昂起脖子,左右仰視,一會兒前後揮動雙手,裝作劃水的樣子,十分地投入,表演得活靈活現。

梁伯倫笑個不止:“小八哥,你怎麼把古詩改了?開頭一句是鵝,鵝,鵝。”

“我知道。幹媽說這樣改好記,一句都是五個字。”牛成回答得一本正經。

察應紅忍不住問道:“小八哥,幹媽還教你什麼呀?”

“幹媽還教英語,爸,媽,外公,外婆,早上,晚上,還有蘋果香蕉,我都會說。幹媽要我加把勁,將來考上縣中,象爸爸那樣當個好學生。”

梁麗麗高興地摟住孩子,鼓勵他:“寶寶真聰明,又會背古詩,又會背英語單詞,待會兒媽媽打電話告訴爸爸,讓爸爸獎勵你。”

牛成睡著了。

梁伯倫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點也不錯。自從寶寶認楊校長作幹媽,小家夥好象懂了不少,有長進了。”

“是啊,寶寶邊歌邊舞的樣子多可愛呀!看來,楊校長寓教於樂的教學方法是對的,我得好好謝謝她。”梁麗麗的話出自內心。

風和日麗,錢進位一個人悄悄來到先覺寺拜見方丈。

老方丈笑臉相迎:“阿彌陀佛,老納知道施主還會來本寺。”

“方丈何以知曉?”錢進位吃了一驚。

方丈說:“如果連這點都不能先知,怎配稱作先覺寺呢?上次施主所問之事,皆是如何擺脫錢財、情緣之苦惱,而這種苦惱不是一時半刻所能解脫的,所以老納猜想施主還會前來。”

“既然方丈知道晚輩的苦楚,務請指點迷津。”

“老納看施主是個福相,官運通,財運亦通,隻是對意中人的追求遭遇坎坷,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老納奉勸施主,天下多芳草,何苦走獨木橋呢?”

“我心中隻有一人,別無選擇。與其求之不得,抱憾終生,還不如循入空門,皈依我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慈悲為懷,寧拆七座廟,不毀一門親。施主年紀輕輕,風華正茂,父母培養你也不容易,何苦輕言出

家呢?”

錢進位喝了口茶,望著麵前慈祥可親的老方丈,誠懇地說:“謝謝方丈關愛。隻是我萬念俱灰,形同廢人,既不能為父母盡孝,又不能為父母分憂,今生愧對父母,愧對老師,他們的恩德,隻有待來世再報了。我清靜如水,無欲無求,出家心意已決,萬望方丈成全。”

“我佛慈悲,普渡眾生。施主有悟性,有慧根,老納自然是求賢若渴。隻是寺中清修,打坐念經,長年寂寞,老納怕施主紅塵未了,吃不了這般苦。”

“請方丈放心,我已看破紅塵,看破生死,七情絕,六根淨,一心向佛,請方丈收下弟子。”錢進位說罷,向老方丈磕了三個響頭,伏地不起。

老方丈緩步上前,扶起錢進位:“既然如此,老納就派人下山,幫你辦妥文諜,擇日受戒。”

錢進位回到縣城,緊鑼密鼓地辦理善後事宜。

他帶著好多禮品回到望山村,孝敬父母。吃過午飯,錢進位說思念爺爺,想一個人去看看爺爺的墓。

錢進位獨自上山,來到爺爺墓前。

山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草坡掀起陣陣波浪。

錢進位在墓前肅立,他想起爺爺的教誨,想起爺爺的關愛,想起爺爺的厚望,不禁百感交集,失聲痛哭。

錢進位“卟通”一聲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向爺爺吐露自己的心

聲:孫兒不孝,即將出家。今兒一別,今生今世再難相見,請爺爺寬恕。

晚餐很豐盛,李ju花精心燒製了進位愛吃的幾隻菜,邀請盼牛夫婦一道吃飯。兩家人邊吃邊聊,錢進位熱情地向老人敬酒、搛菜。李天香看在眼裏喜在心頭,為進位的變化感到高興。

誰能想到,這是錢進位在家吃的最後一頓晚餐呢!

晚飯後,錢進位陪父母聊天,講縣城的新聞,講弟弟房產公司的興旺。

父母十分開心,他們好長時間未看到大兒子這般高興、這般健談了。

錢進位仔細端詳著麵前的雙親,發覺父母老了許多,特別是父親,古銅色的臉上滿是皺紋,添了不少白發,不由得心裏隱隱作痛,鼻子發酸,淚水汪汪。

此時此刻,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他有多少懺悔的話兒要對母親講,有多少告別的話兒要對父親說。可話到嘴邊,還是不忍心說出口。

此時此刻,他才深切地體會到:天大地大不如父母養育的恩情大,千好萬好不及父母對孩兒的照顧好。即將失去的親情,才是世界最珍貴的。事至今日,他才明白當兒女的永遠報答不了偉大的母愛。他心裏默念孟郊的《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過了好一會,錢進位哽咽著說:“爸、媽,孩兒不孝,讓老人家

操心受累。以前的過錯,還望爸媽原諒。”

李ju花趕緊攔住:“進位,你說到哪裏去了。爺爺、爸爸一直疼你誇你,無論當學生、當老師,你都是最棒的。時候不早啦,你早點歇著吧!”

望著慈祥的母親,錢進位心如刀割。這一別,母子分離,相見不易。他留戀雙親,留戀家裏的一磚一瓦,總想多看父母幾眼,總想再跟父母多聊一會。

聊著聊著,東方發白了。錢鬥金勸道:“進位,去睡一會吧,明早你還要回學校呐。”

錢進位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到自己房裏。他閉目靜思:父母養育之恩未報,自己出家的決定,是不是太自私、太草率了?

看破紅塵,出家為僧,對自己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可對父母呢,打擊實在太大、太殘酷了。兩個兒子,都在外麵工作,家裏已夠孤單的了,現在又突然走了一個,兩位老人承受得了嗎?

可是,倘若自己改變主意,就能解開心結嗎,就能重新燃燒激情嗎?答案明顯是否定的。既然自己不能象平常人那樣娶妻生子,父母那裏還是交代不過去,父母還是快樂不起來,除了嘮叨,還得操心,恐怕還要傷心。這樣的話,今後自己將會更難受,更悲傷,也會給父母帶來痛苦與傷害,與其如此,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出家為僧,一了百了。

有了說服自己的理由,錢進位終於鬆了一口氣,在屋內輕輕走動,

摸摸被褥,摸摸書桌,摸摸筆筒,摸摸台燈,眼睛裏流露出無盡的留戀。

正堂屋內,錢鬥金夫婦也沒睡著,兒子的表現使他們琢磨不透。

李ju花說:“進位這趟回家我總覺得怪怪的,那麼聽話,那麼懂事,變化太大太快了,我做娘的都不認識了。”

錢鬥金盡管也有些納悶,但他不願往壞處想,便勸老伴:“你看你,孩兒悶悶不樂你不高興,孩兒快快樂樂又疑心疑鬼。快睡吧,一會兒還要送進位進城呢。”

過了幾天,錢進位約請方大成、張偉吃飯。

錢進位拿出兩張銀行本票:“這是兩位炒股的本金加利息,請收好。這幾年,有兩位好友相伴,我很愉快。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也不想藏著掖著了,我金盆洗手,不再炒股,不再迷戀紅塵,過幾天出家去先覺寺。”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方、張兩人唏噓不已,心情沉重。

錢進位笑著說:“兩位應該為我的解脫高興才是,我還有一事麻煩兩位呐。”他轉身從包裏拿出幾樣東西:“這張200萬元的支票,是我捐給先覺寺的香火錢;這是我的全權委托書,委托兩位好友幫我辦一下。”

方大成、張偉知道勸也無益,隻好含淚答應。張偉感歎:“常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錢老師貴為千萬富翁,又是自由之身,風華正茂,什麼樣的女人要不到,可他一心一意苦等苦戀,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稱得上情聖,就是當了和尚,也比我們這些男人強。”

方大成說:“張老弟,明白這層道理不容易呀!一個男人,不在乎錢多錢少,關鍵在於對家庭對社會的責任心。”

王大鵬、陸銘接到錢進位電話,準時到達茶館。

錢進位與他們緊緊握手:“恭喜兩位評上中級職稱。來,坐下喝茶。”

王大鵬說:“你消息好靈通呀。噢,這是龍井,真香。”

三人聊了一會,錢進位扯上了正題:“你們是我最好的同學,我有一事相托。喏,這是一張500萬元的支票,捐贈母校作為獎學基金;這是我的全權委托書。”

王、陸兩人聽了這話,如同墜入雲裏霧裏。

陸銘問道:“錢老師,這麼多錢,你為何不直接找楊校長呢?”

錢進位回答:“我擔心楊校長工作忙,還是請你們代勞吧。”

“我還是不明白,你一下捐贈那麼多錢,今後生活乍辦呢?”陸銘追問。

錢進位說:“我已看破紅塵,過幾天將去先覺寺,身外之物對我又有何用?”

王大鵬、陸銘異口同聲:“老班長,你這是何苦呢?”

兩人苦苦相勸未果,隻好答應老班長相托之事。

錢進位不當千萬富翁當和尚,在縣城引起了轟動。有人歎息,有人驚訝。

董平老師自然明白這位學生出家的苦衷,她口中默念錢進位寫給楊倩的小詩:“桂林山水甲天下,心中‘牧丹’賽西施。但願夢景伴一生,天涯海角常相思。”讚歎他的文才,對他的舉動深感婉惜。

董平老師又吟誦楊倩回給錢進位的小詩;“同學少年多頑皮,‘牧丹’本是一戲言。男兒當有淩雲誌,放眼遠處覓紅顏。”不由得一陣唏噓,一陣感歎:兩位高足,一對冤家;兩首小詩,一生才華。

董老師直奔校長室,她覺得有責任減輕楊倩的壓力。

師生同心。董老師的猜測沒有錯。看到錢進位的全權委托書及支票,聽到他決意出家的消息,楊倩一晚上都沒睡好覺,有點自責,有點內疚。

楊倩坐在辦公室裏,用手輕揉腦門。

有人敲門。

進來的是董平老師。

董老師開門見山:“楊校長,我知道你心裏也很難受。但你不要過於自責。在這件事上,我最清楚,你與進位都沒有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愛一個人沒有錯,不愛一個人當然也沒有錯。事情總是一分為二的,我們是不忍心見到錢進位出家,但對他本人來說,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一來可以消除他的心結,擺脫苦惱。二來潛心佛學,將來同樣有造化。”

楊倩邊聽邊點頭:“謝謝恩師的點撥,茅塞頓開。我雖不愛他,但很敬重他。想不到他如此剛烈,是條漢子。”

董平接著說:“我也佩服錢進位散盡千金的勇氣,我有個建議,把他捐贈的500萬元稱作‘錢進位獎學基金’,專門獎勵那些品學皆優的高材生,讓全校師生永遠記住錢進位這個名字。”

楊倩連聲稱好。

忙碌的一天結束了。楊倩在燈下閉目思索。老班長啊,你是個人才,相貌堂堂,文理皆優,擁有千萬資產,漂亮美眉隨便挑,何苦出家當苦行僧呢?

楊倩打開日記本,寫道:“愛情是甜是苦隻有當事人才知曉。有人長相思,有人長相恨。有的可以春播秋收,有的卻是顆粒無收;有的可以水到渠成,有的卻是竹籃打水。比起老班長,我是幸福的。因為我有美好的念想,因為我有長期的思想準備,我可以耐心等待,我可以遠隔千裏默默地陪伴心上人度過歲月。即使天道無情,我還能享受一年一頓飯的幸福時光,還能期盼小八哥上縣中給我帶來的快樂。所以,我會一生心係牛郎,我會善待自己,快活地活下去。”

這邊楊倩在燈下寫日記,那邊錢進位正與急急趕來的弟弟徹夜長談。

錢之源苦苦相勸:“哥哥,道道難關都過來了,為何非要出家呢?父母那裏我怎麼去說?”

“弟弟不必尋根問底,凡事皆有因果,苦果自有苦因。今日兄弟相會,哥哥托辦幾件事。哥哥不孝,無以報答父母養育之恩,這是一張200萬元的支票,供父母養老所用。這是一張100萬元的支票,作

為哥送給你和王英的喜錢。另外,每逢清明,請弟弟在爺爺墓前替我多上幾柱香、多燒一些紙錢。”說著說著,錢進位再也控製不住,眼圈一紅,淚如泉湧,泣不成聲:“弟弟呀,哥哥對不住你,孝敬父母就全靠你了。我的事,暫時不要告訴父母,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見哥哥痛哭流涕,錢之源也忍不住了,放聲大哭。兄弟倆緊緊相抱。過了好一會,錢之源止住哭聲,說道:“哥哥,我的好哥哥,我知道你有難言的苦衷。你放心吧,家裏的事我擔著。”

這兩天,蔡應紅不知乍的,有點心神不定,做事丟三拉四。

梁伯倫問:“怎麼啦,女兒出去玩幾天,想她啦?”

“不知怎麼搞的,我心裏慌慌的,麗麗她不會出什麼事吧?”

“她是跟旅行團走的,路上有人照顧,會出什麼事呢?我看你呀,一天不見女兒,心裏就想得慌。”丈夫勸道。

夫妻正說著,“叮鈴鈴”,電話響了。

蔡應紅拿起話筒:“喂,什麼,旅行團出事了,噢,噢,我等你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