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祭的煙火早已消失在天際。人聲漸漸弱了下去,街道上的燈一盞又一盞熄滅。蓋亞,進入了夢的國度。
然而,沒有光亮的主殿中,怔怔坐著一個人。兩眼望著遠方,穿過的仿佛不隻是空間的溝壑,還有時間那條長流。原來,三十年了,記憶竟還是如此的鮮明——
我十四歲時,在這裏,遇見了那個人。
我就出生在夜之國邊境的這個村莊。夜之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王,國民因精神的信仰團結在一起,而那信仰的中心,便是夜之子——影翼。
邊境一直不太平,人們都恐慌於戰爭的隨時到來,可生活仍要繼續。我追著負傷的獵物來到夜之國與天空之城的邊界,野兔棕黃色的皮毛閃現在草叢中,急急向前逃命,眼見就要穿過國界,到達我再也不能前進的地方了。正當我在心中暗罵這兔子的狡猾時,一雙手捉住了那團棕黃。
月桂樹下的界石上坐著一個人,一個十分靜謐的人,給人的感覺如此。我悄悄走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旦驚動了這抹靜謐的身影,它便會在我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人就如夜之國的第二個月亮。一襲墨黑的衣裙,綢緞般的黑發渲瀉到腰際,鬢角的青絲輕輕攏到耳後,微微有些起伏波浪。離群的碎發襯托出她月白的肌|膚,眼光向下,半月形的睫毛遮住了她若隱若現的目光。
她似乎沒有發現我,或者隻是對我不加理睬,徑自抱起野兔,放在腿上,白皙纖長的手指**著野兔棕黃色的皮毛。那野兔先吃了一驚,卻沒有逃跑,倒是在輕柔的**下變得伏帖起來。忽然那人手中迸出一團柔和的白光,在那溫暖的光線下,野兔的傷口逐漸愈合了。野兔安靜地伏在那人膝上,忽而轉了轉耳朵,向我這邊抬起頭。沒想到那人的目光也隨著野兔抬了起來,在四目相對時,我看到了一雙靜謐淡漠,而又深邃無底的紅色眼眸。
我呆愣半晌,她也沒有說話。最終還是我打破了寂靜。
“你是誰?”我問道。出現在國界,天空之城的人嗎?
“不知道。”那人平靜地答道。
“那你從哪來?”我驚奇居然會有人不知道自己是誰。
“不知道。”那人看到我懷疑的目光,淺淺一笑,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身下的界石,“不管你相不相信,當我從混沌中醒來,便發現自己坐在這裏。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到何處去。”
我竟也相信了——“如果你無處可去,就跟我走吧。邊界上很危險。”
她跟來了。
我說過,她是個很美的人,如同夜之國的月。我隻是一路朝前走著,不敢回頭看,隻怕自己呆在那忘記邁出前進的腳步。但從身後傳來的細碎的腳步聲,我知道她跟在我後麵。
穿過枝蔓錯節的森林,劃開最後一團樹葉,夕陽中恬靜又溫暖的村莊出現在眼前。
布蘭特在村口望見我,飛一般地跑到我麵前,滿臉焦急之色。
“塞巴斯,你到哪裏去啦?大家都急死了!傑拉爾德剛出去找你,就怕你去了國界。”
~~哈~事實上還真是去了。可現在輪不到我自嘲,我消失許久,大家都很擔心,那——
“父親呢?父親怎麼樣?”我有些急了。父親生病多時,可不能情緒太過激動。
“伯父生怕你出事,伯母也很著急。”
來不及多想,我隨布蘭特飛奔向家中,忘記身後還站著一人。
“父親!母親!”
“塞巴斯!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還以為...還以為你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