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通道立刻就被沉悶幽邃的黑暗給吞噬了。
這裏透不過一絲光線,伸手不見五指,空曠的黑暗中似有未知的生物蠢蠢欲動。在所有光線滅掉的那一刹那,我就感覺周圍壓抑的氣氛像是一隻巨大的手掌,伸過來扼住了我的喉嚨。我條件反射地張大了嘴,連呼吸都忘記了,整個人定格在那裏。
這樣的力量我形容不出來,隻覺得那股力量如此強大,生生地遏製住了我的喉嚨,讓我無法呼吸。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又會是這樣?這裏真的有第三個人嗎?王煜怎麼樣了?他遇到了什麼?
一個個疑問接二連三地冒出來,然而片刻之後,我的大腦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呼吸不暢使我血流阻塞,臉憋得通紅。我甚至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頭開始脹痛,就像隨時會爆裂一樣。
我的手胡亂地朝前揮舞著,妄圖將前方的什麼東西推開,然而前麵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我試圖大喊王煜的名字,喉嚨裏卻“呼呼”作響,最終發出來也隻剩模糊的雜音,仿佛夢中囈語。
很快,我就感覺到了窒息,眼前原本黑暗一片的世界竟然開始出現了些微的光亮,耳邊似乎也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響。
我明白,這時候我周圍的光線和聲音其實都是我的幻覺,我已經出現幻覺了,這是昏厥前的預兆。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隻知道如果我再不呼吸,我很可能就會直接暈過去。這時候,暈過去就代表死。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可我已經別無選擇。整個世界安靜得出奇,我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弱,越來越慢。它努力地維持著我的最後一絲生命力,然而聽起來卻是那麼的可笑,垂死掙紮。
而伴隨著越來越微弱的呼吸,眼前的世界卻出奇地明亮起來。我似乎看見了死去的母親,她穿著白色的長裙子,她和小姨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她微笑著向我伸出手,說:“來吧,孩子,過來了,你就可以解脫了,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我的四肢越來越沉重,意識漸漸開始模糊,隻有眼前的那張臉忽遠忽近,時而清楚,時而模糊。是啊,如果放棄了,我就沒有這麼辛苦了。經曆了這麼多,到今天我才總算見識了死亡之神的威力,那樣強大,那樣不容抗拒。
但是我不能放棄!我也不想放棄!我強迫自己硬生生地醒過來,盡管這樣做如此辛苦。整個世界都搖搖欲墜,即將被撕裂似的,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獄。
就在我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啪嗒”一聲。這樣的聲音在如此寂靜的黑暗裏恍若驚雷。
有人嗎?是誰?會不會是王煜?快來救我!我暗自期盼著。然而我的祈禱並沒有被任何人聽見,很快,整個世界繼續寂靜無聲起來。
不,並非寂靜無聲,我似乎聽見從某一角傳來另一種奇怪的聲音。那是一支奇怪的曲子,低回悠遠,婉轉動人,仿佛微風絮語,又如空穀清泉,聽後片刻,便覺清心忘俗。
我靜靜傾聽著,呼吸在這一刻居然不再艱難,而是慢慢地合上了那神秘的曲調。我喜歡這支曲子,它仿佛奏出了埋藏在我內心最深處的某種企盼,沉浸之中,我忘記了人生在世的所有悲喜。
我仿佛看見了潺潺的流水,在星光照耀下清亮得宛若琉璃,岸邊是翠色的一片,空氣沁人心脾。自一片茂密的百合叢中,我看見母親長裙飄飄,翩然而來。她輕輕地牽起我的手:“孩子,我們走吧。”
她的手很軟,很嫩,很滑,就像剛做出來的涼粉,摸上去很舒服。一種幽香彌漫在四周,我貪婪地呼吸著這樣寶貴的空氣,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仿佛都在這樣的環境下舒展開來,我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的步子。
“來吧孩子,我們回家。”我們走過細軟的綠草地,穿過白色的百合花叢。旁邊的野花看起來有些怪異,紅的,綠的,白的,黃的,一動不動。
周圍的一切都隨著我們的移動慢慢變化著,瓊花瑤樹,各色繽紛。清涼的微風字山穀中穿過,帶來青草特有的香甜氣息。我看著那隻手,膚若凝脂,潔白似玉。
多少次午夜夢回,我從床上驚醒,那種繁華落盡之後的寂寞隻有自己才能深深體會得出。這正是我夢想中的一雙手,不求得到,隻需付出,在我寂寞的時候溫暖我的心房。
突然間,我感動得想哭。
“來吧,孩子,走過這條河,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我看著那條小河,很淺,很容易就可以走過去。河對岸,又是一片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