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朝山 第四十四章(1 / 2)

門後依舊是空空的一片。

王煜跑到哪裏去了?我剛才感覺到的人是他嗎?那種被窺探的感覺如此清晰,清晰到我不能用幻覺來敷衍自己。如果那不是王煜,在這個時間來到這裏的又會是什麼人?

是敵人,還是朋友?他和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嗎?

我的手慢慢摸索到日光燈開關的位置,用力一按。“啪嗒”,原本細微的聲音在此時的寂靜裏顯得格外刺耳。日光燈忽閃著使勁掙紮了幾下,最終還是沒能亮起來。

果然如我所料,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廢棄,這裏的電路已經不能夠保證最基本的流通。這裏就像被世界排除在了邊緣,一切都回到了遙遠的地方,混沌一片。

突然,身後“噗”的一聲輕響,如此出其不意,在寂靜裏顯得異常清晰。我的神經早已經繃緊得仿佛一根弓弦,此時被這聲音撩撥一下,立刻狠命地顫抖起來。

怎麼回事?我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仔細分辨著那個奇怪的聲響。不是人滑倒的聲音,也不是衣服不小心掛在架子上的聲音,更不想風吹動窗簾的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很悶,很實,就像,就像……我苦思冥想著,感覺真相離我就隻有一線之隔。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仿佛被一把巨斧猛劈了一下似的,瞬間便跳出一個字:書!

沒錯,那正是一本書突然掉在地上時才能夠發出的聲音!

但是,哪來的書?書又怎麼會掉在地上?

這裏是檔案室,不是閱覽室,有書本來就是件奇怪的事。更何況一本書擺在架子上,好端端的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自己掉下來?不會是風吹的。檔案室根本沒有開窗戶,即使窗戶漏風,它也根本不可能吹落那麼厚的一本書。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身子轉了回去。

一條長長的影子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我麵前,與我之間隔著至少五米的距離,兩排檔案架子阻擋住了我們之間的通道。

這樣的距離剛剛合適。借助著月光,我們剛好能夠分辨出彼此所在的位置,卻看不見彼此的臉上的表情,更看不清彼此的樣子。他存了心讓我不能夠認出他是誰。

我曾設想過無數個可能遇見的情景,甚至包含著一回頭發現一張臉懸浮在半空。但我卻萬萬沒能想到,他的出現居然會如此平常,就好像兩個本該在此相見的老朋友,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打著不冷不熱的招呼,敘述繁華落盡的人生。

我的心髒“砰砰”地跳動起來。我摸不清他的想法,猜不透他的目的。我此刻形單影隻,柔弱得仿佛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是誰?”我的聲音顫抖,在檔案室裏來回碰撞。

這時候,那影子卻猛地一顫,受驚般後退了一步,立刻便隱沒在書架的陰暗裏。他居然在逃?他為什麼要逃?我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他在怕我,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檔案室裏並不髒亂,一排排架子擺放得整整齊齊,除了厚厚的灰塵以外沒有任何垃圾。我探頭張望著,那影子一直跑到最後一排架子後方便躲進去,消失了。

“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出來吧。”我虛張聲勢,腳下卻在遲疑,始終猶豫著不敢朝那裏靠近。

到現在我也並不敢十分確定,剛才看見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我隻能勉強分辨得出,那是一條長長的影子,看起來有人的形狀。這世上,具有人的形狀的東西本來很多。

檔案室裏的窗戶果然有些漏風,這個時間的空氣是最為陰冷的,涼得深入骨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現在位於我麵前的架子裏麵是完全黑暗的,那裏沒有月光的照射,顯得格外陰森。

我死死地盯著黑影隱沒的那個角落。那是一個死角,前麵是架子,右麵和後麵都是牆,隻有左麵是架子之間窄窄的通道。我屏住了呼吸,耐心等待著。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我的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那個影子還是沒有再出來。

過去,還是不過去?我依舊猶豫。那個影子究竟是什麼,如果是人,那他是什麼人,什麼目的?如果是鬼,那他與這件事有沒有關係,又為什麼會在這裏徘徊?我自問平時沒有做過虧心事,本來應該不怕鬼敲門,然而此時心卻跳得仿佛擂鼓,連一句為自己打氣的話都說不出來。

後來我想,其實當時我應該後退的。我當時大可以嚇得屁滾尿流地狂奔而去,從此再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那樣我的世界恐怕能夠從此風平浪靜。然而事與願違,或者說,命中注定,我告訴自己,如果不搞清這一切,我將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