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小A?”顏非的眉毛挑了一下,也突然停下來扭頭看向後麵。後麵是鋪天蓋地的雜草和樹木,幹枯的,還有半幹枯的。我愣了一下,抬頭看著他,就聽他又問:“你說她在哪兒?”
我伸出一根手指,猶豫著指向附近一棵樹,想了想又指向旁邊的另一棵樹。我再仔細回憶一遍,每一棵樹都很像,但每一棵樹又都不像。現在我也搞不清究竟哪一棵樹才是那白色人影的藏身之處了。
我站在樹中間發呆,根本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顏非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直往樹林深處逃奔。我愣愣地跟著抬頭跑,兩隻腳機械地交替,完全搞不清狀況。
四周黑暗得讓人心裏發怵。我從來不知道在白天看起來如此蔥鬱壯麗的樹林在夜裏居然會如此陰冷得嚇人。現在的樹林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它就像一張無邊的大嘴,看起來足以吞噬掉我們所有的一切。
無數麻雀和蝙蝠在我們麵前一閃,然後“撲棱棱”地飛起來,在黑暗中劃出一道模糊的光影,仿若幽靈。
漫天的樹影混淆了我們的視線,也讓我們對方向無從判斷。我們憑著感覺摸索前行,完全沒有一點方向感。我這一路走得心驚肉跳,生怕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但我們都知道的,可怕的事不會遷就於我的願望,該發生的總還是要發生。
果然,我一抬頭,就看見前方混沌並且黑暗的樹叢裏,正若隱若現地晃蕩著什麼東西。它忽明忽暗,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形狀。它隱藏於樹叢的某一角,一會兒出現,一會兒又消失,飄忽不定。
與此同時,我聽見耳邊傳過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響。
“顏非你聽,這是什麼聲音?”我突然停住,側過耳朵仔細傾聽。我現在幾乎可以判斷出,周遭密密麻麻的樹叢中,正有什麼東西朝我們緩緩潛行過來。
顏非回頭,茫然地瞥了我一眼,說:“什麼聲音?哪有什麼聲音?”我立刻急了,說:“你聽不見嗎?就在那邊。”我拉著顏非轉向右邊,伸出一隻手指向前方,說:“就在那兒,你聽不見嗎?”與此同時,我看見一條白色的人影從右邊影影綽綽的樹叢中飄了出來。
它在夜風的作用下顯得極為輕靈,薄薄的仿佛紙片。它被風力推動著就像獵豹一樣敏捷地朝我們撲了過來。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伸出的那隻手立刻就開始發顫。
我依舊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我此刻的感受。也許是恐懼,也許是驚詫,也許是慌亂,或者,兼而有之。這些複雜的感覺交雜在一起卻讓我形容不出了。朋友們,你們能夠體會得出嗎?
我猛地一把拽住顏非,扭頭就跑。
顏非愣了一下,問:“你怎麼了?”我說:“你看不見嗎?這裏鬧鬼。”
“鬧鬼?”顏非到這時候反倒冷靜下來,突然哼了一聲,說,“我隻知道人嚇人可以嚇死人。”
我猛地收住腳,難以置信地望向顏非。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又好像有很多表情。他的目光很深,很遠,平靜得沒有一絲一毫波瀾。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很平靜地訴說著一個事實。
我愣了一會兒,問:“人嚇人?”不知為何,顏非的表情讓我一瞬間平靜了不少。顏非的嘴角彎了一下,應該是在笑,他既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此時,那條白色的影子已經撲到了我們麵前。他的臉也是慘白的顏色,掩藏在長而雜亂的頭發後麵,隻露出一雙呆滯黯淡的眼睛黑少白多地盯著我們。
我被這樣的眼神嚇得渾身一顫,條件反射地後退了一大步,雙手抓緊了顏非的胳膊。
顏非回頭瞥了我一眼,沒有吭聲。
那條白影就直直地從我們麵前走了過去,他的身子很單薄,單薄得就像一張紙片,讓有些想象力的人很容易就聯想到在他那件白袍子下麵掩蓋著的是一副森森白骨。
我嚇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後背倚在樹上,兩隻手就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地抓著顏非。顏非則愣愣地看著那個白影從麵前慢慢走了過去,自始至終沒有什麼表情變化。
我瞥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隨著那白影的移動而移動,突然渾身顫了一下,跟上了那個白影的步子,也一步一步地朝前麵的黑暗處走了過去。
我立刻感覺頭皮一炸,渾身涼透了。
我不知不覺地放鬆了雙手,顏非就自顧自地跟著那條白影走向了黑暗。我一時不知所措。
我回頭望望周圍,鋪天蓋地的全是樹影,氣氛說不出的絕望。我突然想起這樣一個傳說,說是如果一個人被鬼魂纏住,他的魂兒就沒有了,他會不受自己控製地跟上去,一路走向黑暗,直至地獄。
我這樣想著,心裏也不知道是哀傷還是後悔,突然就很想狠狠地給自己來兩巴掌。剛才為什麼要把手放開?如果我不把手放開顏非就不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