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了自然是非就多了,你倒是看看前兩年青衣樓沒有發家時候,大家規規矩矩和氣多了,統統來樓裏就那麼些熟客,又都是喜新厭舊的主兒,新老門生怎麼能不攀比。看誰的臉兒媚些,誰的身段軟些,飯前哥哥長弟弟短叫得親熱,一到掌燈就鬧得臉紅脖子粗,一個個陰陽怪調搞那些子下流事。往後您可得多看著點,別手軟鬧出事來了。
放好包袱,我自淨手擦洗拾掇零散物什,當家的訓話也沒敢忘,心裏尋思著這裏麵有幾成真假,這花街柳巷心眼多著呢,莫要自作多情被當大頭耍了才好。
遮頭遮臉突然冒進來一個人,冷不丁地把我攔住,還不三不四地上下亂摸一番,我驚著推他的手臂退後幾步,叫道:“哪裏來的小賊,光天化日就不怕被捉了去!”
這地界還是被想簡單了,大白天就有人做這等齷齪事,我後怕不已,亦慌張不知日後如何自處。
那小賊嗤嗤一笑,撩開蒙頭的披風簾子,道:“昊哥不記得我了?我見了昊哥可是激動的一晚都沒睡。”
這杏眼桃腮,嬌媚模樣,我端詳半天約摸看出個故人的影子,終是磕磕巴巴道:“你是……阿蠻?”
阿蠻是我幼時鄰居家兒子,自小愛黏著我,隻是後來家裏不知出了什麼事,急急忙忙搬走了,自那後也沒了聯係,他如何在這裏?
他淺淺一笑,眸稍上揚,頗為風淡雲飄的神韻卻是安了異樣的魅惑,柔柔地勾住人心尖一點肉不輕不重地撓著:“是啊,昊哥果然沒有讓我白白想念呢。”
他幾句話說的柔腸百轉,我卻被說的臊了,略略垂下頭,兩手不安地搓了搓,突如其來的認親讓我欣喜卻又無措,眼神竟不敢直對他。
“嘖嘖。”他笑著咂咂嘴,道:“昨兒你剛來就覺得像,今早隨著當家巡樓我著意看了一回,這才認定你是我藏著掖著的昊哥,一點都沒變。”
藏著掖著?這般膩人的話他怎麼說的這樣順口。
阿蠻又笑了一回,一手解開脖子上披風繩扣,扶著桌子坐下來,問道:“你怎麼來京城了,姑姑他們還好麼?”
好在他婉轉自若的閑話家常,我慌忙拎過桌上錫壺,擺了茶碗倒茶,茶碗遞給他,他不接,隻是笑盈盈盯著我動作,我被他看得縮了手,訕訕放下茶碗,道:“五年前就跟著師父出來了,前些日子出師,是師父介紹的當家的生意。”
“哦。”他悠長地歎了聲,抿著嘴笑了,“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就輕易接活下來?”似嬌非嗔的埋怨口氣,上挑的斜眉足以讓我心跳不已。
我囁嚅道:“知,知道。”
“嗯?”他聲音上揚,更像是有淺淺的不信與威脅在裏麵,我咕噥兩聲,在他似笑非笑的逼人眼神下聲大如蚊:“你不是也在這裏?”
“哼,人大了脾氣也大不少啊。”他佯作怒意拍一下桌子,我一個激靈晃兩下,雖還是心不甘願,也是不敢再說了。多年未見,阿蠻身上多了幾分我不熟悉的味道,依然是柔柔弱弱的模樣,卻隱約可以感覺到他藏起來的堅硬剛毅,幾番交談被他輕而易舉地牽扯著走,我隻覺自己像一頭大腦袋笨牛,專程給他找樂子來的。
“你啊,”他笑嘻嘻地執起茶碗,玉白細嫩的指尖在杯沿摩挲幾下,“來了就來了吧,日後小心著些,傻裏傻氣的,別被人吃了還楞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