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隻覺得一旁噴出一股股熱流,點點滴滴的粘液就撲到自己的臉上,回神之時,林偉已經倒在地上,隨著滿身的血流不止,不斷抽搐起來。
他迅速蹲跪下去,抱起林偉的腦袋,動作很輕,好像怕一不小心他就會在自己的手上消失一樣;看著林偉漲潮似的呼吸,胸腔沒有規律的起伏,他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裏,再也發不出半句。
“爺…...不能….不能讓….他們….他們毀….了…..”他右手裏的槍緊緊握在手裏,張大嘴巴努力呼吸,想要再說什麼,卻隻能發出一陣喘氣聲,瞳孔放大之後,他脖頸一歪,沒了氣息。
楚清的手僵住了,背後是一片悲慟的聲音,他慢慢伸出手,將林偉的眼睛抹了合上,抬頭望進太空,雪片揚揚灑灑落下,他奮力吼出聲:“阿偉,走好!!!”
常和愣住了,他喃喃自語,慢慢往後倒退,挨近車邊後,他迅速跳進車裏,慌忙對著司機喊:“走!衝出這裏!他娘的姓李的不是人!兄弟們頂一會兒,到時候誰能活著出去,老子賞一百個大洋!送他一堆女人!”
跟著常和的小婁婁見李茂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角兒,也膽怯地退了,但聽到老大發話,又都把腰板兒挺直,拉動手裏的步槍。一百個大洋和一堆女人絕對是太大的誘惑力,他們想,或許自己的命好也不一定,姑且拚他一拚!
隻聽一陣砰砰的槍響,兩方迅速拉開了戰火,楚清這邊的人早就等不及他發話,都橫眉怒目加入了常和的人馬,一人上前揪起楚清,把他拉置兩車中間,打算開門讓他進去,那人才抬頭,額頭上便多了一個血紅的洞眼,然後兩眼一翻,死了。楚清蹲在車門下,看著倒在地上的弟兄增多,他把心一狠,也扣動扳機,投入槍火中去。
“想走?沒那麼容易!”李茂然揚起嘴角,邪魅笑了起來。他一揮手,讓兩個巡兵帶馬克全先走,一槍一個頭顱,快、準、穩,冷峻而無情。
常和的司機左倒右進,就是衝不出巡兵的包圍圈,該死的到底來了多少人?他有些繃不住了,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掉下來,後座的人罵罵咧咧,再出不去,恐怕身後的搶眼就會對準自己。
他不再多想,把油門踩到底,迎著槍林彈雨往城的相反方向衝去。忽然隻聽到耳邊嗖嗖幾聲,一顆子彈就穿過擋風玻璃,直直訂進了司機的眉心,他整個人就靠到椅背上,不再動彈。
常和把頭從窗口伸進來,看到車正飛快地向崖麵開去,還來不及喊出聲,一聲巨響,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聽到聲音,均回頭看過去,那輛棕色的老爺車後正冒著滾滾濃煙,幾個巡兵拉開車門,迅速把常和從車上扯下來,抬著跑開,頃刻間,爆炸聲響徹雲霄,濃濃的煙霧騰空升起,似要把稍微亮了的天空遮住。
楚清看著身邊的人,隻剩下三四個了,再這麼下去,說不定連自己也逃不掉。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麼一想,他打定主意,就對車那麵的人喊道:“李警官,我跟你走!”
似乎聽到有人叫自己,李茂然做了個停止的手勢,那邊又傳來聲音:“李警官,讓兄弟們住手,我跟你們走!”
“楚先生,早些時候就該這樣了,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好,把你們手裏的槍支交出來,千萬別耍什麼花招!否則,我這幫兄弟中誰的槍走火了,我可管不了。”他微微笑開,又大聲問那邊的幾個巡兵:“我說,常老板還好吧?”
“報告長官!還沒死!”
“好,一同帶回警署!”
“是!!”
與此同時,四五個身著黑色中山服,戴著白色麵具的男子闖進了楚府。不消半刻鍾,院裏偷偷打盹的幾個家丁被他們通通製服,隻留下一群驚慌失措的丫頭媽子抱著頭蹲在客廳的一角瑟瑟發抖。
楚母楚父聽到聲響,雙雙出門,卻被一把黑黝黝的槍口指著,逼著他們坐到沙發上。楚母驚慌地躲進楚父的懷裏,楚父鎮定自若地問:“閣下前來府上,所謂何事?”
“我們並不想傷人,所以,還請老爺配合點,安靜些!”說話的人抬抬槍,甕聲甕氣地回答,楚父哪裏受到過這樣的威脅,正想發火,懷裏的人緊緊拉住他,對他搖頭。
“為什麼她沒有出來?會不會出事了?”其中一個略顯焦急的男人問著同伴。他的同伴遲疑一下,說:“我知道她的房間在哪,走,跟我上去!”
房間的門鎖壞了,他們輕輕推開門,隱隱看到屋內一片狼藉,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的。拉開燈,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玻璃碎片,還有一旁梳妝台上已經幹了的血跡。進來的兩個男人身子皆抖了起來,他們恐慌地搜尋著她的背影。浴室,陽台,都沒有,床上還有一套沾滿血痕的衣服。
“說!你們的夫人去哪了?!”稍高一些的男子衝出房間,對著樓頂的吊燈開了一槍,驚嚇住了一屋子的人,膽兒小的還直接暈了過去,屋裏瞬間亂成了一團。
“少爺,別急,讓我來問。”後麵的人跟出來,悄悄在他耳邊說。
“誰告訴我們你們夫人在哪,興許有活的機會!”
“我知道我知道,夫人在走廊盡頭的客房裏。”一個老媽子把手高高舉起,對樓上的人大喊。
楚父激動吼道:“你這吃裏扒外的東西!有什麼事衝著我們來就好,別傷害了小夕!”
樓上的人飛一樣的速度奔去客房,焦急地推開門。隻見床上頭纏白色紗巾的葉夕靜靜地躺著,若不看她蒼白的嘴唇,慘白的麵容,一定會猜她是睡著了。床頭的那盞台燈太亮,她都沒有感覺到?是剛才的那聲槍響嚇到了她嗎?門被推得那麼用勁,為什麼還吵不醒?
他緩緩靠近,在床邊沿坐下來,伸手把台燈關暗點,為她掖了掖被角,才把自己的麵具慢慢拉置頭頂。露出了一張薄厚適中的嘴唇,還漾著醉人卻有些無奈的笑容,高挺的鼻梁,一雙霧靄朦朧的桃花眼。那層層的霧遮去了墨玉一般的眼,最後化作水,一滴一滴,從眼眶裏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