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隻求溫煦與淡香後記(1 / 1)

我是一個隨性的人,陸續寫了不少隨性的文字。寫的時候,隻是因為想寫。把頭腦裏的衝動釋放出來,心裏就快樂了,像口渴時的一瓢暢飲。沒想過這些文字會不會討人喜歡,隻求從生活中擷一點淡香愉悅自己。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讓自己陷入孤寂之中,躲在書裏,尋找秦磚漢瓦、唐亭宋榭間的淡淡月色,並十分享受過這種落拓不羈,不慕榮利、隻求情怡的日子。這種孤寂,與《一個人的中秋》裏的孤寂是完全迥異的。

當然,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從舊夢中驚醒,坐起來還驚駭地發現眼角的殘淚。

“去國懷鄉”的飄零感,是孤旅海外的人最深邃廣厚的一種疼痛。而我是在情緒最低落的時候踏上他鄉之旅的。那種被迫麵對的強烈的孤獨,在胸腔裏衝撞,痛是靈魂深處的戰栗,無法言傳,就似永遠都消失不了的餘震,至今還會從遠方傳遞過來。

好在有筆墨與紙張——我在倫敦的傾訴對象。每天在求學、打工之餘,我會在本子上寫下所見所思,對親人與故鄉的遙想,與他鄉接觸的點滴,以最原始、最大璞不雕的狀態,變成了一篇篇文字,或長或短,或繁或簡,都是生活的素描。

如季羨林先生所言,“人生畢竟還是一個荊刺叢,決不到處盛開著玫瑰花”。如果都希望生活美似“山間之明月,水上之清風”,便該讓自己的行徑如花才好,那來往的行人身邊就會多點美景,少些荊棘。所以,我記下了《地鐵裏的歌手》、《倫敦玫瑰》、《皮特送我玫瑰花》、《牧師的妻子》等這些美雅清新的人與事。讚美一切善心,與我的心性是相契合的。

在情愛方麵,不敢言“三折肱為良醫”,但已學會在悼惋中寬容。內傷深重的人,再懷揣怨懟,隻會加重心裏的疼痛。以德還怨,是尋大情、求本真,是格調高朗的胸襟,這樣的“禪話”書本裏隨處都是,我隻須小小地跟隨一步,便可以到達人生的高妙處,那又何樂而不為呢?所以,即使單親媽媽的歡欣,是一種帶著隱隱淒涼的歡欣,我還是偏向於寫些明快的文字。

“鳥飛故鄉兮,狐死必首丘。”也許因為心裏的鄉愁太重,在他鄉的日子裏,我沉陷在人生的無奈之中,常常被湮沒在天涯羈客的不盡落寞裏。《兩地櫻花》、《雨從故鄉來》、《我要回國》這些篇什隻承載了一丁點的鄉愁。隻有逃回自己的城市,逃回親人的身邊,才徹底讓我的靈魂安妥下來。

樸實的人生,是我景仰的。正是生活中點滴的善美,才蘊合成了傳統精神的巨大潛流,即使再靜寂無為的人生,也總會折射出它的光澤。鄉情、親情、友情,好比甘霖,滋潤著我這顆“草根”之心,也潤徹了手中的一杆枯筆,使我至今依然保存著寫作之心,並終於能把數年來零星發表的部分文章收集成書。

回頭重讀,心中惶愧。雖然《一截小巷》、《老屋》、《兩上天子山》、《一杯水裏的禪》以及《書櫃裏翻出顧城的手稿》等不少篇什在曆年被評為省裏的好作品,但這本散文集裏,也有不少讀來終覺是太隨性的東西,缺精微之巧,少磅礴之氣。一個太隨性的人,又把這種隨性帶到寫作中,就不求機巧了。加之又不曾胸羅萬卷,所以筆下自然出不了治國平世、拯救倫常的宏篇大作,實感汗顏。隻好以生活小作結集,博自己一樂。如果能讓旁人讀出一鱗一爪的溫煦,也便十分開心了。

複雜的生活,於我而言,簡單而明快:上班、下班、帶兒子、看電視和書,然後寫點文字。曾經在悲情樂事麵前的情感跌宕,早已被今日的篤定所取代。我知道,人生各有況味,似煙有和烈,酒有醇老,而天性稟有的善良才是我活得輕鬆的根源。寫作之樂,將平和、寧靜、柔美輕輕地揉進了我的血脈,心也因為簡單而變得似茉莉花一般清淡。能在筆下,越過雲遮霧障的生活表象,遠眺人生的悲喜、善劣,任寫作的日子,像纖細的水流般融入社會博大的湖海之中,這是一份真快樂。

自知是不才之人,當向生活俯首,向讀者方家們俯首,向今古先賢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