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的七月一日,建黨95周年集團公司黨委組織的全體黨員大會正在召開。
三點四十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努力的彎下腰去,慢慢的往邊上走去,他高大的身體在一個女同誌身邊站定,低聲交談了幾句之後迅速出了會議室側門。他要趕著去上班,作為一名老黨員老工人,他知道生產責任重大,馬虎不得,雖然他隻是一名無足輕重的汙水處理工人。
出了會議室的門,他直起了身子,快步朝電梯跑去。集團辦公大樓外麵,沐陽抬頭看了看天空,一絲涼風吹過來,他知道這是要下雨的節奏。顧不得想那麼多,他跨上自己的電動車,朝集團汙水處理廠飛馳而去。
沐陽跨進中控室,微笑著和上早班的同事打招呼,走進更衣間,準備上班。
每班三名員工,包括帶班班長。
帶班班長是一名二十三歲的技校生,此刻她嘴裏麵正吃著零食,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在監控電腦上指指點點,紅色超短裙蜷縮在大腿根部。沐陽和另外一名四十五歲的女同事聽著班長交代著今天的工作,這是每天班前會!
中控室門口走進來兩個人,帶頭的是汙水處理廠的廠長,他肥胖的身體陷進皮椅子裏麵之後,眼睛看向帶班班長道:“晚上出去吃飯!”
“現在就去?”帶班班長仍舊吃著零食,咯咯的笑著和胖廠長說笑!
沐陽和另外一位女同事對視一眼,轉身走出中控室,剛接班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班長從來是不管事的,一切都得他們來做。
剛一出門那位女同事就嗤笑道:“這小騷//貨又不上班了!”
“又不是第一次,他們那天不是這樣?”沐陽邊走邊笑道!其實沐陽很生氣,但為了類似的事情他已經和領導說過多次,一直沒有收獲,相反倒是自己被人家孤立出來了,所以他隻能置之一笑。
女同事無奈的歎了口氣,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們兩個一把年紀了還得在這樣的人手底下幹活,真是丟人啊!”
沐陽同樣歎了口氣,卻沒有說話。說這些話已經毫無意義了。
他們是一家大型化工國有企業的職工,沐陽是正兒八經的老牌大學生,那位女同誌也是那些年的中專生,如今卻在這樣的地方混吃等死,論誰都得憋屈。要說那位女同誌還好,人家年底就可以申請退休了,因為汙水處理工屬於特殊工種,女工四十五歲就可以退休了,可沐陽不行啊,他才四十一歲,正是打好光陰呢,況且在這種時候,又傳來要延遲退休年齡的消息,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要說起來誰說不難受呢,延遲退休年齡你怎麼著也得考慮一下這些化工煉鋼等企業的一線工人吧,這些年大家都很清楚,很多一線工人退休三五年就撒手歸西的很多,這要是再延遲退休,很多人都熬不到退休年齡了。但這些道理找誰說去,沐陽本著一個老黨員的覺悟,暗自給自己加油鼓勁,不發牢騷,革命工作不可以討價還價!
可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要說沐陽,他從進廠的時候就一直兢兢業業,肯吃苦耐勞,工作上絕對的沒二話,但每次遇到機會的時候,都會陰差陽錯的被調整崗位,現在的崗位是八年前調整的,當時剛好技術組有人調離,準備接手的沐陽被告知集團公司組建汙水處理廠,需要有責任心的老同誌下來帶帶。沐陽無奈的來到這裏,一幹就是八年,每次有好事都是別人的,加班或者有疑難問題的時候,從來就少不了他,無奈,你是黨員啊,工作總要帶頭衝在第一線嘛!
這不,前麵選班長的時候,沐陽按理說有機會了吧,學曆上一個九十年代的老牌重點大學生,資曆上更不用說了,工作業績那是有目共睹的,但最後這個小技校生半路殺出,塗抹著紅色口紅的嘴唇一張一翕,沐陽還是隻能乖乖的在人家手底下幹。
幹就幹吧,沐陽也不想掙什麼了!正在沐陽思緒萬千的時候,身邊的女同事問道:“老沐,聽說今早省委來人了,說公司要有動作了!”
“能有什麼動作,我們這企業又是高汙染高耗能企業,而且現在負債幾百億,怎麼動作?”李沐陽想想都無語!
“是啊,這樣的企業不倒閉,天理不容啊!”女同誌顯然也是很不爽的,“你看企業現在這樣完全就是被這些領導玩死吃死的!”
“得了,不說了,要下雨了!”沐陽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費口舌,和女同事一起把前期工作做好之後迅速回到中控室,果然,一如既往的,技校小紅裙早就和領導出去花天酒地去了。
兩人稍坐了一會兒,外麵已經開始下雨了,沐陽和女同事把報表抄好之後,外麵已經是傾盆大雨了。二人匆匆穿上雨衣,一頭紮進雨幕中去了。
汙水處理廠最怕的就是這樣的大雨天,雨水無法分流出去,上遊各公司來水也不正常。二人先迅速去到那邊六家分公司來水彙合點查看了情況,水流咆哮著從溝道裏麵奔流而出,整個路麵早已經集滿了汙水和雨水,沐陽和女同事上前把兩個閘閥關道最小,讓水盡量往外麵泄去,在這種時候主要是要保證生產係統的穩定,不能收到衝擊。這邊處理好了之後兩人的身上早就濕漉漉的,雨水從頭上直接流進衣領口。但他們顧不得那麼多了,最重要的點就是那邊的一家公司的排口,他們的排口直接連接道汙水處理集水井前端,而且這家公司的來水氨氮嚴重超標,一旦進入到調節池,整個係統有可能崩潰。那就是大事故,誰也不敢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