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再次吸了口煙,像是在講道理一樣,低低緩緩,條理分明地說,“佳音,我雪藏裴念晨的罪證,而你和他了斷,這是交易,你情我願的,交易有交易的規則,你恨我沒道理。”
他在指控她破壞交易規則。
冷漠的人,做任何事都講究規則。
她也是冷漠的人,但她的冷漠與他的不一樣,她的冷漠隻對沒有感情交集的人,而他是對所有人。
顧佳音偏過臉,看著英俊如斯,卻又像在做困獸之鬥的男人,終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是精神上的可憐人,他太孤獨了,渴望慰藉,可惜選錯了方式,就像一個走不出死角的猛獸。
“盛千馳,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慰藉。”
她自己都已經凝練成冰,又怎麼可能給另一塊冰帶來溫暖呢?
她重新低下頭,用手中的紙仔細地擦拭手指上濺到的菜漬,“我不恨你,這個世上值得我恨的人不多,可是,我真的不想要你。”
她將紙團扔進了紙簍,緩緩起身。
抬眸,認真地看著他,“你的精神世界有個缺口,叫作孤獨,你享受孤獨,卻也受累於孤獨,所以你想找個人來填補這個缺口,本沒什麼錯,但你選錯了人,我填補不了你的缺口。”
她柔柔軟軟的嗓音,似是春風,撫慰人的耳膜,“盛千馳,你換個人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餐廳,穿過客廳,直接上樓去臥室休息了。
心明如鏡,心平如鏡。
盛千馳手指間夾著煙,絲絲淺白的煙霧無聲地宛轉地升騰,他站在煙霧的一側,定定地看著門口。
她已消失不見,他卻依然看到那裏有個殘影。
他反複咀嚼她的話,最終微微地抿起了唇角。
她還是那麼剔透,依如七年前。
她很懂他,她將他的渴望和需求分析得精準到位,她知道他那麼渴求她,是為了結束終年伴隨他的孤獨。
她覺得她填補不了他的精神缺口,但是他知道,她能,也隻有她能,七年前,他就清楚地確認了。
所以,他不可能換人。
得到她,占有她,將她時刻留在身邊,這個想法依然堅定如磐石。
隻是,好傷感,她如此懂得他的需求,可他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其實隻要她肯留在他身邊,她想要什麼他都會給她。
他有的,他直接給,他沒有的,他去爭來搶來給她,除了……裴念晨。
可他,從來不知道她想要什麼。
空間再次陷入沉寂,一個人的沉寂。
隻有淺白色繚繞的煙霧是動感的。
直到煙蒂燃燒至指尖,疼痛清晰傳達至腦部神經,盛千馳才倏然回神。
看了眼被燙傷的手指,他淡靜地將煙蒂扔進了煙灰缸。
仆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看著一地狼藉,“馳少,有什麼吩咐嗎?”
盛千馳深深地吸了口氣,清涼入骨,“打掃幹淨。”
“是。”
仆人恭敬地點頭,在忐忑與僵硬中,看著高大英俊的男人,邁開長腿,也上了二樓,背影裏,是他們讀不懂的深邃和某種堅持的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