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趙老三第一眼看到武田弘一的時候,心中湧出一股熱流,嚇得有些尿急,確實有些害怕,這日本人的脾氣自己並不知道,也許自己真的找死。
緊緊用那髒手攥著彈殼,哆嗦貼著街道跟隨武田走著,武田興致很高,指指點點,兩個憲兵吃力的抬著那個木盆,對視一眼苦笑。
天慢慢熱了,趙老三幹脆找個地方坐下,想了想有些膽怯,幹脆翻身垂頭喪氣的轉身回家,隨手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一股撲鼻的臭氣又讓自己停住了腳步,氣的呼呼直喘,從旁邊飯館湧出一波蒼蠅,圍著他轉來轉去,旁邊小販厭惡的看了一眼趙老三“臭叫花子,滾開,臭死了。”
趙老三有些憤怒,轉頭惡狠狠的看了小販一眼,狠狠吐了一口痰“哼。”轉頭追那武田而去。
那憲兵司令部就在街頭的一個曾經是姓徐的滿清官員的祖宅中,有些個古香古色的感覺,麵積很大,後院之後就是那鬼子兵小隊的駐地,還有一支皇協軍的兩個連駐守城門附近,偵緝隊駐紮在距離那皇協軍隔壁的大院中。
武田剛剛走到那司令部門口,忽的停下,看著門口哨兵隨口打趣“看,多結實的北海道小夥子,山崎,你可要好好幹。”
哨兵山崎猛然點頭“哈衣,多謝武田司令官。”
武田重重拍拍山崎肩膀笑笑“等你立功了,你可以拍照我讓人給你帶回日本。”
山崎有些激動,嘴角哆嗦幾下低頭擦擦淚水“多謝司令官閣下,其實我是學醫的,我還是想……”
“喔,不要急山崎,你剛來中國,先適應一段時間,會有合適的崗位等著你!”武田沉吟半晌笑了一聲。
山崎點頭重新挺直胸脯,忽的斜眼看到趙老三鬼鬼祟祟跟了上來,猛然提槍拉槍栓“站住。”
趙老三噗通跪倒,一把抱住那武田的腿“我是良民,我來報告消息的,可不要殺我。”
那潔白的浪人服很快被趙老三摸得黑乎乎臭烘烘,武田瞪得眼睛拚命顫抖“八嘎,八嘎,鬆手。”
此時的阿成正在街上晃著,張忠義與其打了一個照麵,竟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成也報之一笑,其實誰也不知道笑的是什麼,平素這張忠義雖然與阿成認識但是並無交集,這個招呼倒是有些讓阿成受寵若驚的感覺。
再次路過那趙老三昨夜呆過的地方,看著一地的碎片,阿成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回家拿出一個不用的瓦罐仔細刷了刷,輕輕放在了那裏笑笑,背著手走了。
那趙老三走出司令部的時候,已是下午,諂笑著擦擦嘴上的油脂,武田親自送他出來拍拍肩膀“你回去不要聲張,我會讓便衣隊的丁隊長配合你,到時候你們接頭爭取把他們一網打盡,有你的好處,軍票,大大的。”
趙老三心撲通撲通跳,拚命捂著胸口厚厚的一疊軍票,連連點頭“太君,放心,這事兒我保證給您辦的飄飄亮亮的。”
看著那趙老三跌跌撞撞跑出去的背影,武田噗嗤一笑“很有意思的支那人,不是嗎山崎?”
山崎轉頭看看,再次站直沒有回答。
夕陽如血,吹過一股熱風,好像在催熟什麼,是樹,還是人性?
當趙老三回到村裏,看到那個瓦罐的時候忽的怔了怔,落寞的坐下靜靜的看著瓦罐,嘴唇抖了抖咽了一口口水。
可是摸摸胸口錢的時候忽的哭了,拚命的哭,抓起瓦罐用力砸碎,抓著碎片慢慢攥住,直到攥出血來,滴答,滴答,那血鮮紅,鮮紅,滴落到地上慢慢變得烏黑。
趙老三躺在街邊睡著了,睡得很熟,嘴角露出一絲狂顛的笑容,滿臉淚水。
張忠義來來回回路過很多次,看到趙老三的模樣有些憂心忡忡,好多次站在那趙老三身前,最後還是歎了口氣,默默走了。
阿成倒是還是老樣子,又去了那青紗帳,翻出槍再次摸索幾下,傻樂,然後繼續埋進去,大搖大擺的回了村子。
村子有些平靜,連續幾天的平靜,這趙老狗等了幾天太平無事也就放了心,再次趾高氣昂起來,滿村裏騎著那頭驢亂晃。
誰也不敢惹他,畢竟他是地主,大多數人都是租的他的地,誰敢惹他?不,有一個,趙老三。
趙老三堵住他的路笑嘻嘻“二哥,去哪兒?”
“哦,老三啊,咳,忙啊。”趙老狗斜眼看了一眼趙老三,露出一絲不屑“老三這是……”
“我請你喝酒去?”趙老三好像有些傲氣,輕輕拍拍胸脯“咱去喝酒。”
“你?”趙老狗上下打量一番忽的噗嗤一笑,用力抓抓眼睛“這太陽從天上掉下來了?你有錢?”
“二哥,別瞧不起人,風水輪流轉,你等著。”趙老狗的這句玩笑話好像深深地刺痛了那趙老三的內心,誠然,作為一個趙家本家,他是最不受待見的,其實本來也無所謂,可是此刻身價不同,身後有了骨頭,這話就讓人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