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尤醒過來的時候躺在深草之中,她花了很大力氣想起自己是怎麼來到幽穀的。
也想起了嘯飛。
正午的太陽晃的她兩眼發花,她很想坐下來,再躺一會兒。好像過了一輩子那樣再躺一會兒……被莫黑衣俯身的情景她記不大真切,當時仿佛在做一個怎麼也醒不過來的惡夢,唯一真切的便是嘯飛。
嘯飛狠命掰開阿尤的兩隻手,吼道:“我絕不放開你!”
嘯飛的手扽住了阿尤的手,慢慢的從自己的胸口拽出來。
阿尤想起那最後的一眼,恨不得現在也捂住自己的眼睛。
我一定要找到他!她暗想,發瘋似的跑起來。
剛過了一道幹枯的河床,便被絆倒了,地上躺著個年輕人。阿尤認得,是少爺秦仲倚,本來是仇家的,在這時卻不能算。她把他搖晃清醒,問道:“你看見他了嗎?”仲倚揉揉眼睛,迷糊著問,誰?
“呂嘯飛!你應該認識的,咱們三個打過架!”
仲倚明白過來,說:“我看見他了,不過不知道他在哪裏,剛才在夢裏,我還在跟他說話,誰讓你把我搖醒了?”
夢裏?那麼嘯飛是死了嗎?阿尤十二萬分的委屈:“不可能!如果他死了,我也應該看的到他!我看的到阿幽,看的到很多鬼魂,為什麼我偏偏看不到他!”
仲倚道:“也許他不想讓你看見他,不想徒增傷心。”
“不!他不是這樣的。”阿尤堅定的說,“他應該會氣衝衝的跑過來,抓著我我問:‘死丫頭,你到底喜歡誰?’才對,他是這樣的,我還沒有給他回答,他不會離開我的。”
仲倚好奇道:“你怎麼哭了?”
阿尤道:“我想他!”
仲倚瞧了她一會兒,肯定的說:“你是個好人。”
陽光好像被天上的雲遮住了,風吹著荒草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不經意間,阿尤瞥見一棵小樹的陰涼下,好像有個朦朧的影子似的,她眨巴一下眼睛,終於看清,不顧一切的跑過去,連帶把身邊的仲倚撞了一個四腳朝天。
“嘯飛!”
虛幻的嘯飛似笑非笑,瞧著阿尤問道:“死丫頭,你到底喜歡誰?”阿尤想馬上回答,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她想拉住他,想牽他的手,卻怎麼也碰不到想要的那個人了。
“嘯飛……是你、是你、是你……一直都是你!”
嘯飛聞言微笑,朝她擺了擺手。
“再見……”
阿尤大駭,喊道:“我不要你離開!”嘯飛轉身道:“可我必須要走,我會去一個很遠很遠地方,你還是把我忘了吧。”
“我不會。”阿尤毫不猶豫的說。
“那我要是忘了你呢?”
“我不怕,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纏著你。”
嘯飛笑了,那樣子好像又回到了鬼村的院子裏,看著滿臉是灰的自己。阿尤覺得再也忍受不了絕堤的淚水,便放聲大哭起來。
嘯飛在她的淚光中,又揮了揮手,不舍而去。
幽穀口,枯樹,阿尤和仲倚。
“沒想到我們的馬還會自己跑回來。”阿尤愛惜的拍著自己坐騎的脖子,那邊仲倚已經上馬。“女采花賊,我不追究你偷東西的事情了,咱們各自回去吧!”
阿尤卻沒多聽,隻是在想,馬兒啊馬兒,你都會自己跑回來了,可見有的東西是不怕失去的。他,總有一天也會回來的。
回望幽穀,她忽然無比依戀起來,隻覺得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都留在了這裏,最後一眼看去,心想,罷了……大不了以後再回來。
兩人兩騎揚長而去,枯樹下,出現兩個淡淡的影子,目送他們走遠。
尤白衣微笑道:“嘯飛,謝謝你解了我弟弟的心結,終於讓他放棄了仇恨,投胎去了。這裏鬼魂也都走了,你……要保重啊。”
嘯飛道:“師父,我會的。”
尤白衣道:“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那姑娘你其實並沒有死,而是被我用黑衣剩下的法力保護起來,等待可以恢複的那天呢?”
嘯飛歎道:“師父,複活希望何其渺茫!我的身體躺在幽穀的洞裏,年複一年,難道讓她永遠的等下去?再說就算有朝一日,我能重新為人,也會失去了現在的記憶……我真不想讓她繼續這種痛苦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