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水平
我和牛廣興都是人民作家趙樹理的家鄉山西省沁水縣人。趙樹理故居在沁水東南部嘉豐鎮尉遲村,我家在沁水東北角十裏鄉大坪溝村,牛廣興家住沁水西部與晉南打交界的龍港鎮王寨村(原王寨鄉東溝村),三家正好形成一個直角三角形。他與我雖然都是沁水人,但相隔約有一百五十華裏,我們同喝沁河支流的水,同吃這方熱土的五穀雜糧。這裏山清水秀、風光美麗,曆史文化悠久,蘊藏著豐富的天然資源,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在革命戰爭時期,有多少仁人誌士,浴血奮戰,拋頭顱、灑熱血,英勇獻身。有多少熱血男兒,離妻別子,南征北戰,情灑熱土,功在千秋。新中國成立以來,無數的風流人物在社會主義建設中,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在小康建設進程中,繼往開來,開拓進取,立下了汗馬功勞,譜出錦繡篇章。人民作家趙樹理在二十世紀中葉就寫出了膾炙人口、名揚中外、千古流傳的作品,被稱為聖手鐵筆,成為“山藥蛋派”的鼻祖。這是家鄉人民的自豪與驕傲。我雖根在故鄉,身在異鄉,但月是故鄉明,人數故鄉親,文是故鄉源,不離鄉土情。我十幾歲就離開家鄉,長治藝校畢業後,就留在長治工作,安了家。
牛廣興這個人我陌生,但我經常在一些報刊上看到他的作品,雖未謀過麵,見其文如見其人,我想他一定是沉蘊在農村的一位才貌雙全的知識分子。
2008年在晉城“趙樹理故裏文學筆會”上,在休會中和沁水文友會麵時見到了他。當時他帶有近作長篇小說《戶》的手寫稿,拿出來讓我過目指點,我大致翻看了幾頁,我驚愣了,出乎我的意料。真沒想到這部作品出自一位地地道道的老農民。農民的符號刻滿了他的全身,他與家鄉許多大叔大伯相似。頭發斑白,一身樸素,一臉誠實,臉上已刻滿了錯綜交橫的皺紋,兩隻深窩眼睛炯炯有神,耳不聾眼不花,雖患有風濕性關節炎,走路顛顛簸簸,但精神挺好,滿口沁水方言。聽沁水的文友們介紹說,他還種著三十多畝耕地,栽了萬株樹,綠化了四條溝坡,是個科技種田能手,因為家窮隻讀了初中二年級就輟了學,曾擔任過村支部書記。我對他感到敬佩和惋惜。會後我、他和牛宗夫(沁水籍作家)三人合了張影。後來又在晉城、沁水開會時會過兩次麵。
2009年仲夏,他的長篇小說《戶》和一部文學集《我的小山村》在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了。他特意委托他在長治工作的次子給我送書雅正,晉城市趙學梅副市長還為兩本書作了序,評價了他的作品。在他的《後記》中我才真正了解到這位老農民是苦水泡大的,有著特殊的人生經曆,家境貧窮,一生務農,思想進步,二十多歲就入了黨,曆任過村黨支部書記。從他的《戶》中,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他賦有農村生活經曆,用樸實的語言寫出了身邊的人和事。他在《後記》中說:“把自己融入了小說的人物角色。在許多章節中,我控製不住心中的激情,淚水滴在格紙上,筆端就像粘著心中噴出來的血似的爬著格子。”看了他的《戶》催人淚下,語言流暢,淡中有味,原生態,愛不釋手。我雖工作繁忙,忙裏偷閑讀完了他的作品。
近日,我接到他打來的電話,說他近期又寫了一部長篇小說《鴛鴦佩》,還想出本中短篇文學集子,再連出版兩本書,想請我為兩本書作個序。我不假思索,欣然允諾了。不幾天他將找人打出來的電子版傳給了我。我動心了、動情了,萬萬沒想到這位老農真有持之以恒的毅力,又有著奮發進取的決心,在短短的兩三年裏又寫出了兩本書,確實不容易,不用說他家還有那麼多農活,老伴又患病,就是專業作者也夠戧。我隻好橫下心來,忙中偷閑讀完了他的書稿。
“村莊的婆姨們,大多數都是領著孩子,拿著針線活兒,相互串門,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嘻嘻哈哈地閑聊著:東家男人串門了,西家媳婦偷漢了,南屋閨女尋婆了,堂屋娃要娶媳婦了;再不就是:我家婆婆刁,她家媳婦孬,我的小叔人緣好,你的小姑是個傳話佬,稠的妯娌犯不好。西屋鍋頭好,東屋鍋頭歪,三顆糧一冬天就吃完了……再就是老王的孩子求學了,老李的娃升官了,張家今年發財了,李家遭火災了,那家婆婆死了,這家公公又娶了……提起東家說東家,拉起西家道西家。有時也說些社會上的事:黃河破口了,河南遭水災了,逃難的人死得可多哩,晉城的莊稼已吐穗了,被蝗蟲吃成了光杆杆,這就叫穀穗底下餓死人哩,哎!天殺人了不得……婆姨們的閑聊,也就成了村裏新聞媒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