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歐洛瑞爾和詹特管家的視線均聚集到安東尼身上,對他的開口不無訝異。詹特管家皺眉,安東尼此刻的舉動與他設想的不同,明明泰瑞隆比亞特先生沒將他放在心上,那麼顯然保持沉默直到人走了才是最明智的決定,安東尼應該還不至於傻到連這都想不明白,那他為何要主動開口引起注意?

安東尼被兩人看得膽戰心驚,指尖都在微微發顫,他強忍住想要拔腿逃跑的衝動,對歐洛瑞爾說:“先生,我有些事想告訴您,單獨的。請給我一點時間。”話音剛落,安東尼一抖,覺察到詹特管家的氣息變得冰冷銳利,他心底瞬間劃過一抹悔意,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如此衝動,但話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了。

歐洛瑞爾盯著他瞧了會,沒有拒絕:“行,你說吧。”

聞言,詹特管家識趣地告辭:“那麼我先失陪了。”臨走前他的好似不經意地目光自安東尼臉上劃過,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充滿警告和威脅意味。每個血仆在獲得這個身份前都將簽訂一份契約,誓言為主人奉獻忠誠。這種契約是單方麵的,所有血仆都被其約束著,如若違背必然遭受懲罰,所以詹特·梵恩並不擔心安東尼會做出對維卡頓伯爵不利的事。

可是……

走出大廳的詹特眼神冷肅,安東尼的行為不合常理,如果他不能在事後給出一個有說服力的解釋,那麼他不介意再去尋找一個新的血仆頂替安東尼的位置,人類中永遠不缺少墮落的靈魂。詹特管家抬步走遠,多年來那張嚴肅但不冷酷的麵具讓許多人都忘記了,這個一路陪伴著維卡頓伯爵的管家內心還有著殘忍的一麵,他決不允許伯爵大人身邊存在任何不安分因素。

若是安東尼聽見詹特管家的這番心聲,恐怕會立時喪失所有勇氣,不過他現在已分不出多餘的心思去考慮詹特管家的想法,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與歐洛瑞爾的單獨相處中。咽了咽口水滋潤幹渴的喉嚨,安東尼握緊汗濕的手心,說道:“我沒聽錯的話,先生您是不是想知道卓爾的事。”

“嗯。”歐洛瑞爾重新坐回沙發椅,右肘支桌,托著下頷淡淡看他。

這不鹹不淡的態度讓安東尼有些慌亂,他抬頭與歐洛瑞爾對視一瞬,又匆忙避開,那美麗的綠眼睛讓他感到不知從何而起的畏懼:“……關於卓爾的下落,我想,我有點線索。”歐洛瑞爾表現得依然很平淡:“管家作為首席仆役長,職責便是為主人打理莊園,事無巨細皆要過問,理應對莊園上上下下發生的一切以及其他仆從的行動了若指掌才是。可你現在告訴我,連詹特都不清楚的事,你卻知道?”

安東尼深吸一口氣,回答:“我們這種低級血仆多一個或是少一個在伯爵大人和管家大人眼中根本無關緊要,我想伯爵大人他可能連自己有多少血仆都記不清,哪還會去關心別的。先說明一點,我不認識卓爾,在我被管家大人選中成為血仆之前,他就已經失蹤一段時間了,其他血仆也不怎麼提起。當然——”為免引起誤會,他急急補充:“我沒撒謊。”

歐洛瑞爾示意他繼續。

“伯爵大人他們既然決定將卓爾的事輕描淡寫地揭過,會忽略某些東西也就不奇怪了。您知道,卓爾不見後,為伯爵大人尋找食物的任務就交給了我,他原本的房間也成了我的房間。卓爾這人據說很喜歡到處跑,屋子裏的雜物並不多,不過,我在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了一樣東西——卓爾的日記本。”

原來如此。獨角獸先生了然,眼底多了份認真。這個微小的變化落在時刻觀察著他的安東尼眼中,心頭那塊懸空的巨石險險落地,讓他緊繃的神經得到了緩和。“你看過那本日記了?”歐洛瑞爾問。“沒有。”安東尼搖頭,之後又點頭:“沒細看,但是隨手翻閱過前麵幾頁,都是些遊記心得之類的,我對那種內容不感興趣。”

“哦……那麼,你又憑什麼認為那本日記裏一定記載了對我有用的信息?”

安東尼語塞,過了好半天才道:“我是沒法確定,可是,日記本裏存在線索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卓爾已經失蹤了十多年,他熱愛獨自流浪,行蹤向來飄忽不明,我想這個世界上不會有誰比他本人更了解他的行蹤,所以想找到相關的蛛絲馬跡最好從這方麵入手。”這話倒是有點說服力,歐洛瑞爾沉吟不語,他沉默,安東尼也不敢再冒然出聲,隻忐忑地等著。他到了此刻才對自己不計後果的行為感到分外後怕,想不通怎麼就會一時頭腦發熱,甚至還是當著管家大人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