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秦峻當天晚上沒回去。

倒是他問徐謄濤手機號碼的人打來電話問他,“你見他了?”

那邊是大學時候同宿舍的老大,秦峻跟他交情挺好,隻是也有好幾年沒聯係,冷不丁的問這個……他又歎了口氣。

再歎下去,他覺得就是他想裝年輕點看著都不成了。

“是,老大,剛下午見了個麵,我朋友打了他朋友……”秦峻簡略地描述了一下,“我看著他那朋友也不怎麽好對付,這不,先去道個歉,我也不知道救護車把他們拉哪個醫院了。”

“秦峻,”那邊宿舍老大說,“徐師兄一直都找你來著……你怎麽跟他生疏成這樣了?後悔了是吧?”

“沒,沒……”秦峻含糊地說了句,也不想跟別的人多說什麽,說得再多又如何,徐謄濤總是個好人,如果有不好,那隻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誰都這樣認為,他也懶得再辯駁什麽了,有時他都懷疑,徐謄濤怕也是這樣想他的,你看,他接受了他的愛,跟他同居,照顧他的生活,還承諾倆個人一直在一起,秦峻想要的他都給了,最後自己還要求分手,是不是太過於不知好歹?

秦峻真覺得嘴長在人身上,有些事是說得清的,有些事,說不清。

他所能做的,隻是無愧於別人,也無愧於自己就足夠。

路是自己走的,事情是自己經曆的,別人怎麽看都替代不了,更抹殺不了事實。

秦峻第二天才打了電話,得到了徐謄濤的許可他買了個水果籃去了醫院。

去時徐謄濤在醫院門口等他,秦峻看著他整齊的衣物稍愣了一下,“沒事了?”

“小毛病……”徐謄濤笑了一下,笑得稍微有點勉強。

“這……”秦峻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我是來跟徐小添道歉的,我那朋友是急性子暴脾氣,不對的地方還請他包涵一下。”

秦峻微彎了下腰,耳後的頭發跑了出來,烏黑的稍長的劉海攔住了半隻眼貼在了削瘦的下巴處,神情客氣又冷峻。

徐謄濤伸出手,揉了兩下額,閉了閉眼,說,“我知道,我知道……”

他睜開眼時笑得更勉強,“你放心,不會有什麽麻煩的。”

秦峻又猶豫了下,他挺不放心徐小添的,當年就是這個小孩讓他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無力與愚蠢,他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入絕望,就算現在已經跟他沒直接的利害關係了,但還是挺不放心那小孩的。

隻是,不知道徐謄濤怎麽想的?如果跟當年一樣覺得徐小添無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坦白點跟他說,隻是以前他不以為然,現在呢,也還是這樣嗎?

他張了張嘴,還是決定說一說,汪汪做什麽都是為了他著想,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給汪汪找麻煩,所以他又笑了笑緩和了下臉部肌肉,說,“那什麽,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麽說,隻是……”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徐小添或許會對我有點什麽誤會之類的,可能吧,我也不太知道,你就幫我跟他說說就好,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昨天是我朋友對不起他,醫藥費之類的我們出,你看,要不要再問問他有什麽要求不?”

“秦峻……”徐謄濤看著他深吸了口氣,平靜地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別這樣跟我說話,我有一點點難受。”

秦峻“啊”了一聲,又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徐謄濤看著他,又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秦峻看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去扶去拉?好像沒怎麽有立場,這瞎關心的也臨不到他啊,天知道已經功成名就的徐小添要是知道了又不知道會怎麽整他,他這種小人物受不起他的睚眥必報。

以前這小孩步步為營的,後來發展到他叫徐謄濤來接他下次班,他就會接下來一星期都會見著徐謄濤為他忙得轉不停,而自己隻能在睡一覺醒來後才知道徐謄濤在他旁邊有睡過。

要是搞不好自己那段時間發個燒有個小病的還得自己一個人去看醫生,偶爾還要接受一下那小孩嘲弄他的眼神。

其實秦峻不怪他,這小孩盡管是混蛋了點,但這也是徐謄濤給了他這份縱容,自己怎麽為自己爭取權益也都沒用,還有幾次給旁人落了個跟小孩爭風吃醋的印象,所以到底也是當時身為愛人的徐謄濤輕忽了自己,還真沒立場去怪那小孩子。

所以他對於自己的後頭離開,除了無力感,真的誰也不怨誰也不怪,自己愛的人不在意自己了,怨怪什麽都是多餘。

他們隻是已經不適合在一起了。

秦峻看著他好半晌都沒說話,動了動嘴皮,還是說了句,“你沒事吧?”

徐謄濤搖了搖頭,慢慢又站了起來,隻是眼閉了好半晌才睜開。

秦峻看著他,心裏有點酸酸的,可是,真的沒什麽立場多關心,隻好說,“你……注意點。”

“嗯。”徐謄濤突然不知怎麽地微笑了起來,點了點頭,就算勉強還是有點平時溫柔模樣。

秦峻蹉跎了一陣子,為了汪汪,還是再次確定一下,“那……”話到嘴邊又說不下了,徐謄濤站在那裏看著他,明明那樣溫柔沈斂卻好像隻一擊他就能倒下的淒然。

徐謄濤最後苦笑了起來,輕聲地說了句,“沒事的。”

秦峻看著他,也有點尷尬了起來。

怎麽樣,也沒想到,事到如今倆人會陌生成這樣。

明明那樣耳鬃廝磨,至死纏綿過。

徐謄濤又勉強地笑了笑,“你開車來了嗎,送我一程。”

秦峻又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想說自己已經沒車,以前的車早就賣了,現在的他哪買得起。

“那我打車……”徐謄濤走了一步,像是忍不住地說,“你……你能送送我嗎?”

秦峻站在原地,舔了舔幹澀的嘴,說,“這個……”

徐謄濤看他遲疑,搖了搖輕柔地說,“沒事。”

他回頭想走,腳步提了好幾次,才一步半步地緩慢往門口走去了。

秦峻看著他的背影,原以為平靜無波的心緒不可自製地抽痛了起來,他抬起頭,想叫住他,可話到喉嚨還是說不出口。

這個人……溫柔,穩重,貼心,善良,當初那麽深深愛上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們之間會變得如此艱難。

他是真的希望他健康快樂,怎麽就這麽難呢?

就算不在一起,他也希望他好啊。

徐謄濤的背影慢慢地遠了,然而突然之間他又頓了一下,又回過身慢慢地走了過來。

秦峻無法看清他的臉,因為他一直都在低著頭。

走到了他麵前,徐謄濤半抬起頭,勾起嘴角,笑意溫暖又帶點抱歉,“對不起,我想讓你送送我,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嗎?”

秦峻無法拒絕,事實上他也無法拒絕,他點點頭,說,“好。”

他跟在徐謄濤身邊,打車時,他對身邊一直都低著頭的人忍不住地說,“你對自己好點。”

徐謄濤輕輕地笑了一下,“好?我有什麽資格?”

秦峻聽著,半晌不知道怎麽說話,顯示著空車的出租車停下了,他拉開了後座的車,讓他坐上去。

徐謄濤在坐上那刻看著他,秦峻隻看了一下他那始終溫和得像能包容一切的眼神,瞥過臉,關上後座的門,拉開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除了問地址,一路上倆人都沒開過口。

等到到了時,秦峻張了張嘴,還是說出了口,“你……保重。”

徐謄濤拉住車門,隻見他咬了下嘴,爾後問,“你不進來坐坐?”

秦峻看著那熟悉的街道那熟悉的門,覺得心底的苦澀全湧上了臉,他禁不住地摸了把臉,強顏歡笑地說,“不用了,有機會再說。”

“就坐坐……”徐謄濤有點不管不顧,帶點他絕對不會有的對人的哀求。

秦峻看著他因握得過緊而筋骨突起的手,茫然地搖了搖頭,完全沒有意識地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是的,對不起,他不想再遭受一次了,徐謄濤不知道,他跟他最後的那幾年,他真的已經心力交瘁得不能再承受了。

就像所有該受的不該受的愛情中人們必須經曆過的挫敗,失敗,痛苦,折磨,曲折,徘徊,堅持,他都經曆過了。

如今,就算知道愛情也許可能還是美好的,可是,哪有勇氣再跟當初那個錯的人再去在一起,就算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也不想讓他提醒那些已經被故意遺忘的往事再被重現一遍。

他真的……受夠了。

他不是不愛他,而是太愛他……愛得隻剩一點僅供維持氣息的喘氣力氣,他不想,連最後一點自尊也要被提醒著受到侵擾。

他能給的,真的,都已經全給了,一點也沒剩下給自己。

車子駛離那刻,秦峻沒讓自己看後視鏡。

開出租車的司機說,“你朋友是不是病了?”

秦峻都沒再去看一眼。

不能再心軟了。

看,過去為他著想,為他忍讓,可還不是沒得善終。

總不能再來一回的。

他選擇離開,隻是想對彼此都好一點。

他不想有朝一日,現實會逼得他恨徐謄濤。

那樣的話,他欠徐謄濤的隻會更多。

他說過,會好好愛他的,所以他也想好好離開他。

不能再糾纏了。

汪汪見了秦峻,瞪眼,“你不是今天回去了嗎?”

秦峻打哈哈,“我想多吃幾天白食。”

汪汪看他好幾眼,回頭問刀疤男,“他在打什麽主意?”

刀疤男搖頭,汪汪又看過來,“秦峻,你要是給我打什麽小九九,我把你給拌蛋糕裏烤著吃。”

秦峻愁眉苦臉,“那我也得養肥點啊。”

汪汪不屑地看他,小個子甩了手裏的手套,掂著腳尖捏著秦峻的耳朵,狠狠地說,“你要是給我出什麽妖蛾子,我丫滅了你。”

秦峻不敢動,連連地說,“不會,不會……”

“你就一白癡。”汪汪下了評語之後不耐煩,“滾,我要幹活了。”

“您真勤快……”秦峻彎腰把他的小刀雙手奉了過去,“您忙您忙,小的出去溜溜,吃飯時幫我留點菜湯,我會回來把鍋底舔完的。”

汪汪被氣得笑了,指著大門說,“還不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