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落英繽紛的花溪澗之地,他曾深情挽著我的手,說,以後,會陪我一起,看這漫天落花。
她的眼眸,宛若清澈的殷紅琥珀,溫柔得恍若幻覺。
[曦離]兩百年的遺憾……今日,吾要爾等以血償還,我明曦離,以命立誓!
他冷冷笑著,背後,是染成血色的冥界天穹。他銀色的發,桀驁淒厲逆著罡風徐徐舞動,好若一麵絕望張揚的旗幟。
[寂]他會死,或者……墮入邪道,永不超生……
而且,哀,我不會放過他,以祭我陣亡三千銀鐵騎之血!
他血色的眼眸,是那麼冷,冷得,讓她害怕。
初章,鳳凰長離
《雲笈七簽》卷九十七,讚頌部,歌詩:
靈鳳歌一首,並序
《本行經》雲:西方衛羅國王有女,字曰瑛,與鳳共處。於是靈鳳常以羽翼扇女。十二年中,女忽有胎。王意而怪之,因斬鳳頭,埋著長林丘中。女後生女,名曰皇妃,歎而歌曰:
杳杳靈鳳,綿綿長歸。悠悠我思,永與願違。萬劫無期,何時來飛?
於是王所殺之鳳鬱然而生,抱女俱飛,徑入雲中去。
》夙《
衣冠染盡血色,飄零於那淒厲罡風之中,宛若那破碎的地獄之花,正在妖嬈舞動。卻好似在下一刻,就會被絕望撕碎。
我望著天空,那一片火紅的鳳凰花朵。
已然沒有風掠過的影跡,卻偶爾有花朵離開了斷梗,以舞蹈般的姿態飄墜而下。
朦朧的光影,絲絲縷縷透過那簇擁堆放的鳳凰花枝,在淡淡殷紅的空氣中溫和散開,氤氳成柔和的天色,也落滿了我,一頭墨色的長發上。
多少年來,鳳凰花開,不似這一場緣起緣滅轉瞬即逝,卻還是和往昔一般,似錦若焰,遠遠望去,好似那天邊渲染著殷紅色彩的霞,依舊燦爛。
花瓣盈空,紛紛揚揚,染得天地盡是血樣的殷紅。
墨色的發,隨風揚起,忽而失卻了依仗,倉皇落下,遮住了我,血色的眼眸。
正如我一身,染血的衣襟。
鳳凰花瓣淩亂紛飛,朵朵飄落滑過我的肩頭,我已然分不清,那鮮豔的殷紅,是花色,亦是血色?
或者是,我的哀涼之淚。
我,為什麼要哭?
我不知道。
明明是那人,為了所謂冥界之主那個冰冷的位置,不擇手段。
冰冷而細長的劍名作別霜,即使在那可以燃盡一切的冥界紅蓮大火之下,依舊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還記得,那人,渾身染血的模樣。
他一向驕傲的銀發,沾染上血汙,卻依舊帶著絕望的美感。
而我,則是親手,無情揮劍。
今日,冷血無情,痛下殺手的人的那個人,不再是那狠厲的明曦離,是我。
曾幾何時,他竟將我變得和他一樣?
我怎該忘了,曦離就是這樣一個人啊……他從來都是這樣,將我的命運牢牢捏在他的手中,折磨我,看我痛苦,讓我生不如死……因為,這就是喜歡上他的代價……
我明明早已下定決心,下定決心不去想他不再念著他,下定決心讓他為五十年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我明明早已下定決心忘了他……
可是……為什麼,我還會難過……
那刻骨銘心的疼痛,絲絲深深滲透入骨髓,仿佛不消片刻,就能占據滿溢那一點心之夾縫,將名為心房之所在焚燒得支離破碎。
那就是叫做悲傷的東西吧……
鳳凰花枝,將那明媚的光影,生生分割開來,像是破碎開來的琥珀,繽紛落下。
我眯起血色的眼,讓那花溪神址特有的天光,落在我的臉頰。
暖暖的,不似那人冰冷的手,冰冷的眼,冰冷的體溫。
這光芒溫柔地竟然有些不真切。
光影灑滿我一身,卻無法掩藏,那些血腥的色彩。
我還記得,還是百年前的花朝節,那桀驁不馴的男子,也是此番,站在飄落的鳳凰花下,逆著風,衣袂作響地看著我。
他一襲白色衣擺鋪展了一地,銀色長發被染上嬌妍的花色,湛藍的眼寒若星眸,像是璀璨珠寶的幻象。
他重複著我無意吟誦起的歌謠,萬劫無期,何時來飛……
他說,這歌詞,未免太悲傷了。
他說,此地風光秀麗,繁花似錦,我也十分喜歡。
他說,我們約好了,閑暇時刻,一起來此地賞花,可好。
那時的我,滿心歡喜答應著。
墨色的發,將那漫天絢爛的花朵,分割成碎片。
好似記憶中,那些殘缺不齊的畫麵。
我閉上血色的眼眸,不再去想。
因為後來,一切的一切,灰飛湮滅。
鳳凰花下那人的承諾,不過,是我無法觸及的幻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