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轉過頭。
魔王一臉淚痕,咬牙切齒。雪卿伸手在他額頭上狠狠一戳,罵道:“沒出息,這麼大了,還哭鼻子?”
魔王冷冷道:“多大了?七月剛過的十九歲生日,我若臉皮厚些,會說自己還是個孩子。”
雪卿撲哧笑了,大大的眼睛裏滾落出一滴眼淚,包裹著那瓣雪花,以極富優美的形狀,往下墜落。魔王平平出劍,恰好把它接住。
“聽天下億萬道門信徒說,聖女之淚,堅如金石,百年不化,我何德何能,竟然得到一滴。”魔王低頭看了淚滴良久,伸手把它擷取,在身上摸出一個皺巴巴的小布袋子,把淚珠鄭而重之的放了進去。
魔王與雪卿對視良久,兩人突然同時笑起來,不約而同地向對方伸出手。
兩人執手向金殿深處緩步走去。
“咱們是那一年認識的?”雪卿扭頭問魔王,臉上洋溢著甜蜜羞澀的微笑。
“哪一年呢?”魔王皺眉,裝作冥思苦想的樣子,見雪卿馬上要氣惱了,才笑著說,“雲啟五百九十二年,夏天剛過完,秋風還沒起,我追一隻綠毛兔子,不小心闖進青冰菱裏,正好遇上你白衣勝雪,在湖上飛行。”
雪卿這才高興,桃形的臉上露出笑來,輕聲說,“噯,告訴你一個秘密。”
“聽著呢。”魔王微微一笑。
“我非常非常討厭穿白衣裳,聽到白衣勝雪之類的字眼,更是膩歪得不行。”雪卿皺著眉頭說。
魔王說,“討厭穿,不穿就是了。”
雪卿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怎麼行,我是天下道門的聖女,是北冥青冰菱的掌印神座,必須要穿纖塵不染的白衣,必須要飄然若仙,必須要不食人間煙火,必須要與進入魔道裏的你不共戴天。”
“這四個必須是元老殿裏的老東西說的。”雪卿停了片刻,補充說。
魔王嘖嘖稱歎,“難為他們一口氣說出來而沒有被噎死,要是一口氣上不來,就此翹辮子,我一定要去祭拜。”
雪卿笑道:“你們做了十年的死對頭,莫非惺惺相惜了?”
“哪裏。”魔王說,“帶著我那戰死兄弟的魂魄去拜,把老東西們挫骨揚灰。”
雪卿心裏一驚,從甜蜜溫柔裏回到現實,看了魔王許久,輕聲說,“我要是永世不能超生了,你會跟其他的女人成親嗎?也會當著全天下人向她求婚嗎?”
魔王想了一會兒,笑著說,“那怎麼成?你要是那樣了,我也好不到哪裏去。”
“說的也是。”雪卿淒然一笑。
兩人走到一麵碧翠的大湖前。
魔王奇道:“青冰菱那麵大湖怎麼在金殿裏?”
“不可以嗎?”雪卿調皮一笑,“我封山成功,有大挪移的神通,離家日久,想它了,便把它搬了過來。”
魔王肅然起敬,認真的說,“了不起,那豈不是活神仙了?”
“差不多。”雪卿雙手背在身後,驕傲的說。然後轉過臉,在魔王的臉上深情的注視良久,越過這張臉,望向坐在遠處那九張椅子上的九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