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啞然失笑,“你以為元老殿不想把你們斬草除根?當初若不是魚龍宮和青冰菱的反對,豈會隻僅僅把魔王押了五百年?現在魚龍宮已經衰落,隻有一個小姑娘在撐門麵,而青冰菱自打聖女被關在金殿後,便一蹶不振。如今的上三天,浮雲城一家獨大,誰還能奈何了他們?”
“金殿?”李恒喃喃說道。頭腦開始隱隱作疼,好像中心處藏著一個生有堅硬外殼的核,每當他想回憶什麼時,一把由意念化成的鋼釺便極其生猛地朝那個核開鑿不止,鈍疼隨之擴散開來。
“我知道魚龍宮、青冰菱與浮雲城並稱上三天三大聖地,可是,金殿是什麼?我怎麼感覺它極其熟悉?”李恒一陣茫然,向黑貓問道。
黑貓隨即一愣,露出吃驚的神情,然後哈哈大笑,“重生的魔王竟然不知道金殿,那也不知道金殿之約嘍?看來,你忘了不少事,可悲,可悲。”
嗤地輕響一聲,黑貓背後的牆壁向兩邊分開,裏麵卻是一個小隔間,擺放著微型的櫃子,黑黝黝的,瞧不見櫃裏放著什麼。
“喝酒嗎?”黑貓問。
“有?”李恒不禁笑了。
“知道你早就想喝。”
黑貓咕噥著走到櫃子前,從裏麵取出一小壇酒,猶豫片刻,拍開封泥,又在櫃中摸索良久,終於找到一個灰不溜秋的小碗,倒滿了酒,放在桌上,低頭在壇口聞了一聞,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毅然把酒壇子放了回去,像是扔掉了一條纏在手腕上的毒蛇,然後輕輕關上櫃門。
“別誤會,對你來說,這是好酒。”黑貓鄭重的說。
李恒警惕地笑道:“那你為什麼這麼怕?”
黑貓哼了一聲,答道:“因為我不想把前三輩子的事都想起來。”
李恒心裏一動,猶豫片刻,然後把酒碗拉過來,看著碗中清透至極的液體陷入了沉思。
“我先去外麵小便。”黑貓嚴肅的說,“走之前,要給你說一段話。”
李恒點點頭。
黑貓說道:“至靈是浮雲城的門下走狗,或者說,浮雲城通過至靈政權來統治下三天,從而壯大浮雲城在上三天的勢力,最終達到稱霸上三天的目的。當年你振臂一呼,應者雲集,一心想要把至靈趕到東荒,讓人族重回生物鏈頂端,浮雲城裏的那些老東西怎能容你?”
說罷,黑貓背著手走出了房間。
李恒把那碗名叫“清醒”的酒一飲而盡。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到頭腦中心的那個硬核開始漸漸消融,記憶裏殘缺的昔日畫麵中,突然湧出許多新的東西:
遼闊無邊的大漠裏出現一個打馬疾行的少年,淩亂的頭發隨著馬背的顛簸而飛揚似火,那是魔王的十六歲。雪亮細長的樸刀斬落無數至靈人的首級,那是魔王的十九歲,隻是原先的畫麵裏隻有他一個人在拚殺,而此時此刻,卻在萬軍叢中陡然出現一座金黃色的宮殿。
金殿。
不知過了多久,黑貓又出現在屋裏。遲疑片刻,問道:“喝了?”
“喝了。”李恒說,“想起了金殿之約。”
金殿在世俗間。
即使在經曆過五百年囚牢生涯的今天,李恒仍能真切記得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碧空如洗,靠近西山的落日為蒼莽群山披上一層迷幻之色,清風從那邊穀底吹來,簷角的鈴鐸隨風而動。站在宮殿正門,好像可以俯視整個世間。遠處的白帶是長河,遠處的細煙是狼煙,遠處擠滿廣袤荒原的黑點,是數百萬前來捍衛金殿尊嚴的至靈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