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樣靜默僵持了一會,溫融似是服了軟,終於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聲問:“一路辛苦了嗎……?”
“……”東陵靉被這樣突如其來溫柔的聲音蠱惑一般,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抬頭看他。
他卻順理成章地攬過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母後怎麼會要你送東西來……?”
東陵靉想了想,略過了王後生病之事,道:“王後說,你有咳疾,讓我給你送些衣物藥食來……確認你是否安好……”
溫融聽完卻笑起來,東陵靉揚著一張疑惑的臉看他,不知道他笑什麼。皺著眉問:“你笑什麼?”
溫融彎下身來,盯著她的眼睛道:“止咳潤肺的那些東西母後是早就交代人備好的,這麼多年都如此,怎麼會突然又叫你來送什麼東西……?況且,你與母後向來水火之勢,她又怎麼會挑你來替她送物食……?”
“——是真的!”東陵靉漲紅了臉,“真的是母後叫我送來的!”
溫融笑得更深,東陵靉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笑容——那樣沉美,笑顏之中帶著沁人心脾的力度。又聽見他道:“你是因為吃醋——所以才急巴巴找了個理由趕來的對不對……?”
“吃、吃醋?!”東陵靉臉漲得更紅,結巴得不知道要如何解釋。
溫融卻認定了是這個原因,心中的喜悅再也忍不住。這麼長時間與她鬥氣,又特地借政事疏遠了她好些日子,他的相思早已無法控製了——他冷淡避開她的那十幾日,好好地思考了一下與她之間的關係,思考了一下自己對她的感情……他其實並沒有弄清楚自己今後該以何態度來對她,隻知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疏遠她,隻是令自己更清晰地感受到對她的思念與在乎而已。於是他放棄了,無論今後怎樣都好,他不掙紮了,隻按自己心中所向來走。
他深情款款地握起她的手,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眼睛道:“我知道,你對我有埋怨,生氣我封了肅鳶。可——可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與肅鳶之間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封她做側妃,也不過是個意外而已……所以你也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也不要再瞪著眼睛看我了,好不好?”
東陵靉被這樣的深情亂了心神,更被他這樣誠心的解釋觸動,竟乖乖地按照他的吩咐不再瞪圓著雙眼,目光也軟了下來。
他依舊溫柔笑著,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心裏,像得了至寶。
管文肅鳶聽見那句話的一瞬間,心像被掏空了一樣。“封她做側妃,也不過是個意外而已……”——她深吸一口冷氣,轉過身,把茶盤遞給永牧,說她不進去了,然後扭頭就走。
永牧看著側妃走了,嘀咕道:“這棘手的差事就丟給我!這兩人正親熱著呢我要闖進去奉茶,不被殿下撕爛吃了才怪——”又擺擺頭,“隻好浪費了側妃主子這壺好茶嘍——”於是把茶盤遞給身後的宮人,交代不許任何人打擾世子與世子妃,自己去主帳通稟君上世子妃已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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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賢聽到東陵靉來了很是開心,交代隨行禦廚將新打的野味做了,讓世子妃也嚐個鮮。於是就在主帳擺酒設宴,叫了幾個平日喜愛的王族晚輩來,一同樂飲。
因為是在外頭,規矩也就沒有那麼嚴苛,加上溫賢又是個慈藹的長者,東陵靉便絲毫都不覺得拘謹;再加上來與宴的對東陵靉與溫融而言都是後輩,是王族新秀,她便更自在了——對,隻要她不看溫漣。
這些王族公子哥兒裏頭有一個特別活潑好動的,名喚雪讚,看穿著打扮與禮數,應該是個旁係王親。這孩子看來十五六歲,一張嘴卻十分能說,笑料段子層出不窮,將宴上的氣氛攪得火熱,連溫融那樣內斂的人都時不時笑出聲來,也逗得溫賢十分開心。
東陵靉自然也被這樣的人物吸引,一邊吃著烤羊肉一邊聽著宮樂繚繞,再加上雪讚口中的軼聞趣事,簡直令她開懷過癮。她拉過溫融偷偷問:“這個孩子到底什麼來頭、從沒見過這樣能說的人——偏偏又不討厭,你看君上,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
溫融卻暗自好笑——你又比他大幾歲,竟叫別人孩子。回答道:“族內這麼多人,我也不甚將所有人都記得清楚。依稀幾年前我成年授冠之時見過他,那時他人還小,倒沒看出是這樣的巧舌如簧。卻也聽父王提過他幾次,說此子日後必成一器,要在朝內賞他個事情做,如今也不知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