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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開始

冬去春來,大地又煥發出勃勃生機,大片的綠帶走了這個世界死一樣的沉寂和焦黃。。

又一輪太陽緩緩升起,一個少年孤自站立在玉屏山頂,陽光把他的身影投入萬丈深淵,無窮無盡,他背後的大樹下,是一座用石塊堆砌的簡陋新墳,墳旁大樹參天,茂盛無比,彰顯肅穆,墳前的木牌,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字,“慈母趙氏安葬於此,不孝兒,趙真。”

趙真確實不孝,他都不曾知曉母親的名諱,他隻記得,從小便與母親深居在這玉屏深山之中,母親隻告訴過趙真,她出身官宦人家,自小精通琴棋書畫,飽覽四書五經,閱盡天下上乘的武功秘籍,可將各門野史倒背如流。

趙真不知道什麼是官宦人家,也不知道什麼是四書五經,但是聽母親說話的口氣,就是,她十分厲害。

自他懂事開始,記憶裏的母親就在教他很多東西。

母親教他寫字,告訴他,筆乃靈物,提筆聚大氣,感受天地間人之渺小,萬物中人之靈動,下筆抖精氣,筆隨心思走,是喜,是悲,不拘小節,所以每次趙真把工整的字交給母親時,總會招來臭罵,而那寫的大小不一,粗細不勻的隨筆,卻撈來母親的大家稱讚。

母親教他的武功,套路總是簡簡單單,無大招,無狠招,招招都給對手留有餘地,給自己留有逃路,唯一一個可以傷人的招數喚作“推麵手”,母親卻隻跟他說過一次,無論他怎麼問,母親都不再重複,隻說這招厲害,世間少有,直攻麵門,華麗無比。

趙真每天用這些招數在山裏打些活物回來,確實是活物,因為他的招數真真的不能將活物打成死物,他每次都用推麵手,每次都推不到臉,推到別處又推不死,漸漸的也就不用了,一次趙真追一隻野豬,沒注意野豬一回頭,獠牙直刺向自己胸口,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真切的感受到活物的臉,順手一招推麵手,自己卻不聽使喚,鬼使神差的倒退幾步,繞開野豬獠牙,踹了野豬屁股一腳,借著勁一撤,竄到一棵三丈高的大樹上,竟下不去了,羞得趙真隻想跳下去宰了那畜生,但是樹太高,一時半會的實在下不去,倒眼睜睜看著野豬在樹下趾高氣昂等了他半個時辰,估計是等的餓了,才慢吞吞的走掉。

後來想想,要不是這名不副實的招式,那野豬的獠牙興許早早就收了他的小命。

清晨,趙真練完功,母親在箱底拿出一個翠玉的小瓶子交給他,告訴他,百裏外陡壁有一孔淨水泉,每十年湧一次水,泉水珍貴,今天是泉眼出水的日子,吩咐他去接上一瓶水回來,給他做羹子喝,來回半個時辰,這需要什麼樣的腳力,什麼水不能做羹子喝。趙真納悶。

說來,趙真也早已習慣,他曾去玉屏山的山澗挖過明目草,差點沒爬上來。在冰涼的玉屏湖泡了一天一夜,就為了捉一條半尺半寸長,隻剩一隻眼的老泥鰍。最險的一次,他在老虎育子的時候拔了小虎的奶牙,差點失掉左手,好歹用了一招推麵手才虎口脫險,逃之夭夭。這些東西,全被母親做成了佳肴。

趙真在叢林中穿梭前行,這玉屏山脈,由九座大山首尾相連,每座山都方圓千裏有餘,趙真母子所隱居的這座山,名曰大脊山,以山脊狹長陡峭聞名遐邇,由此得名,自有“英雄者,智,可以得天下,勇,可以越脊山。”流傳於世,山中生長各種奇禽猛獸,話說前朝太平年間,曾有一位官人在此山中見過一隻三眼的豹子,每每眼睛都大似銅鈴,發著幽幽白光,十分瘮人,全身烏黑鋥亮,卻轉眼就跑的無影無蹤,並未傷人。這大命官人後便考上功名,更是官運橫通,平步青雲,做上朝廷一品大員,後人頗為迷信此事,便在山腳下修了座祠堂,做了泥塑,奉為山神,年年上供。

趙真常聽母親說起過這些事情,隻是他見天在這山中竄來竄去,卻未曾見過什麼奇獸,他已十歲,還不曾離開過大脊山半步,對傳說和世事卻不甚了解,前朝太平距今已有整整一百個年頭,後經曆大冶六十年,普慶三十一年,如今是正順九年。當位者的乃是普慶帝第五子,隻是皇帝這年號起的頗為有趣,“正順”,既然名正言順卻要取“正順”二字,偏偏有點名不正言不順的意思。

趙真路上倒也輕快,而他自己並不滿意,這套輕功,可以提高十成的腳力,一躍十丈,故名“十丈”。他問過母親,這輕功已然喚作“十丈”,那怎麼跑也就一躍十丈了。有沒有什麼“百丈”啊“千丈”的啊。

母親誇讚趙真武功進步神速,告訴他上進心是習武路上最寶貴的財富,然後說,有,但娘不會。

說來,母親確是個美麗的女子,趙真從沒見過別的女子,但是他看過前朝大畫家穆清虛用盡一生才完成的《撼天卷》,複本。這《撼天卷》名字威武,畫的卻是十名女子,傳說這十女子個個都有離奇身世,背景深厚,文韜武略,貌美如花,既有高官千金,也有青樓頭牌,但是奇怪的是,《撼天卷》流傳到今朝的,卻隻有九卷,少了最後一卷,成為當世一迷。許多的文人墨客和現代大家都喜歡給穆清虛補上這最後一卷,以致世上流傳的《撼天卷》各式各樣,還有的畫匠將最後一卷畫成男子,為世人不齒,貽笑大方,卻又讓世人說不出什麼,你知道人家穆大師畫的就不是個男人嗎,人家喜歡的就不能是男人嗎。趙真覺得,母親比這《撼天卷》裏的九女子還要漂亮,她雖每日身穿粗布麻衣,但談吐舉止,為人做事,都是合適得體,落落大方,又因自年幼習武,兼有出世高人的高傲,仙人的清閑,除了嚴厲了一些,還真的是沒有什麼缺點,等自己的畫技好一些的時候,一定將母親畫入這《撼天卷》,準能討好她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