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人生年輪不斷擴張,閱曆不斷增加,心中的宇宙也會不斷向外擴張開去。人生在不斷擴張的過程中,會變得更加理智。從過去的張揚轉為收斂,從激昂走向平和,從浮躁進入安靜,也許,這就叫成熟。從這個時候起,我們才恬淡而緩慢地解讀生命的豐富內涵,用文字來記錄那些流逝的韶華,捕捉那些光和影組合的畫麵,將淹沒於歲月風塵的故事勾勒出來,重現曆史的真實。
紛繁的公務已經離我遠去,現在我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回憶過去年華。
回憶,年歲愈老,愈加關注。這種回憶是對遙遠童心癡情的呼喚,是廓清青春朦朧的追憶,是感受成年紛繁事物的品味。
回憶,並非沉溺於過去的消極,而是尋找自己曆史的根基,積極麵對未來。在這中間,我們尋找記憶中的情感,讓它給今天的和未來的生活搭上一座心橋。
一個農夫,在秋天到來之際,總要盤點當年的收獲時,審視春天的耕耘、播種,夏天的除草、施肥,是否精心細致,是否把豐收的希望融於日常的努力之中,來年又應該如何彌補勞作中的遺憾——他總是在不停地把思緒梳理得清清楚楚。我也試圖做這樣一個善於思索和總結的農夫。
過去,生活中湧現過很多興奮瞬間的浪花,也儲存了那些抹不掉苦澀的辛酸。結集的《留水借山情意濃》就沉澱了這樣許多記憶。
這本書部分文章是前些年寫成的,還多少看得出蹣跚幼稚步履的痕跡。幾篇遊記,是我應邀參加幾個會議中的諸多感悟。在繁忙工作之餘,穿越一丘一壑,觸摸一草一木,攬景物入情懷之中,寄逸致於山水之間,既是精神的釋放,又是美的采擷,更是人格的孕育,那是何等的舒心。其中,我對《羅浮陽光》情有獨鍾。那是我離開十年教科所工作前夕參加的最後一次會議,主辦方安排我們在綿陽安縣桑棗鎮旁綿州溫泉酒店開會。酒店位於羅浮山腳,會期,我獨自沿小路登山,確有難得的輕鬆和情趣。工作中的包攬是一種負擔,離職後的放棄,是一種解脫的愉悅,更是新生活的開始。卸下幾十年公務,終於有“解甲歸田”的愜意,所以,自己才留下對前半生的緬懷,對後半生的展望。其中一段文字,“以不為而有為,以遁世而入世。平和中笑談世間風雲,快意裏品味漫長人生”,可以說,是對自己後半生生活的定位。
兩年前,我遴選自己在報刊上發表的遊記和散文等,刪芟枝蔓,攄意摛藻,集結四十餘篇,印刷成冊,送給朋友權作紀念。好些摯友看後都有這樣的勸導:“本來紛繁有趣的事物,卻寫得過於簡略,猶如一塊山崖間開采出來的璞玉,尚未精雕細刻,還不能堪稱藝術品。何嚐不可把文章寫得更加完善充實呢?”我覺得言之有理,允諾隻要精力充沛,願作若幹補充。
爾後,我接受了好友的勸諫,竭力搜索記憶中的逝去往事。時間久遠,依稀記得陳年舊事,好在還有昔日的物品保存於櫥,還有發黃的日記珍藏於案。翻閱那些破舊的物品和日記,就像放在水中的明礬試紙一樣,逐漸顯現出早先圖文的清晰輪廓來。這兩年間,我在“發揮餘熱”同時,減少了看電視、娛樂、釣魚諸多奢侈性享受,將休閑時間壓縮到最小限度。很多夜晚,戶外萬家燈火闌珊,我靜心蝸居小樓,在鍵盤上敲敲打打,陸續寫出了一些文章來。
“桑梓覓蹤”一組多為對中學生活的回憶。我在青少年時期飽嚐人間辛酸,那是五六十年代曆史在心中留下的苦難,無論怎樣也無法抹去。回憶常常如芒在背,記敘令人痛心疾首。《饕餮珍饈》、《被折的翅膀艱難起飛》、《母親留下一首歌》這些文章,我是噙著悲傷的眼淚寫完的,甚至在修改時淚水也常常揮之不去。目睹眼前的青少年學生,我真欣羨他們太幸福太舒適了。如果生命可以輪回,我定會倍加珍惜歲月,比過去學得更好,更有成效!
大學生活是陽光燦爛的時光。我們曾經就讀的重慶北碚區三花石,現在早已廠房林立,地是人非。坐教室聽音複述,朗讀美文;在操場龍騰虎躍,放飛青春;遊北溫泉力劃碧波,爬鬆林坡暢飲江風,現實而浪漫,痛快淋漓!以三花石為伴,苦苦求學那些日子,老師和同窗的音容相貌,一一躍然紙上。六年間,快樂與沉思,激進與彷徨,都曾一起湧入自己的情懷。那裏留下的許多記憶,現在用冷峻的眼光去審視這段學生生活,有渴望,有甜蜜,有熱烈,也有酸楚。林林總總的往事一並融入“有緣三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