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貨(1 / 2)

所謂值班,也就是某一天按時來到公司的傳達室,拿了係了一根紅布條的鑰匙,然後轉幾個樓梯,到辦公室。平時一向忙碌的辦公室,在過節的時候也會顯得冷冷清清。打開門,進去的第一件事是打開空調,把溫度調到比平時舒適的狀況再加上五度,畢竟沒有人氣,讓空調的暖氣來陪伴自己。本來心已經冷了,不能再讓外麵的皮膚再接觸不到溫度。然後,坐到線圈繞到一起的辦公桌的電話後麵。可以想見,前一天值班的人電話幾乎就沒有離過手,一直把電話的話線都打得纏到了一起。你此時隻需要把話筒一頭的線頭拔掉,把話線掄幾個圈,一切又恢複如昔,這樣再插上話筒的線頭,就可以與人通話。好幾年頭了,我在值班的時候首先幹的事情就是這些。這個時候,誰會打來電話,誰會洽談業務,所有安排都存在公司領導的想像之中。至多,在麵前放張紙,盤算著值班結束自己要做的事,一二三四寫下來。有一年我正在紙上胡亂地寫著的時候,竟然打進來一個電話,我以為真是什麼業務,很小心地拿起電話,客氣地問答,結果卻是一個外地人來找親戚,不知為什麼走錯了路,把電話打了進來。我一邊跟他聊著一邊在紙上為他畫著地圖,隻到他按我所標的地標找到為止。值班無聊的程度大體如此。

但更多的時候,我隻是拿起整理好話線的電話與遠方的新老朋好友聊聊天敘敘舊而已,根本不讓外麵的電話打進來。當然,在這個時候,我也隻是和一些尚能記起名字的朋友聊一會兒,印象裏,打回老家的電話少之又少。把一個個電話打完,實在想不起名字了,偶爾也會打打114,戲弄一下未曾謀麵的女接線員:喂,您好,請問公主墳的電話是多少?

什麼?請您再說一遍?

對方永遠這麼客氣。

公主墳。公司的公,主人的主,墳墓的墳。

你腦子進水了,今天是大年初一!

原來,我那天無事生非是大年初一,一大早就問人家公主墳在哪,直讓人覺得晦氣,倒是真的生氣了,結果被罵了一回。

但這樣的中獎的機會不多。而我這樣尋開心的機會也不多。

但更更多的時候,我是打完電話,順手就拿筆在白紙上數鈔票——也就是用筆計算著幾倍的工資到底能如何在下個月的工資存折上反映出來,這當然是讓人愜意的時刻。

但這樣值班的時候,對我這樣一個另有圖謀的人來說,真可謂是一石三鳥:拿拿錢,等等人,看看書。

所以,我喜歡這樣的安排,這樣的日子。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拿起麵前的一支圓珠筆,斜著身子迅速走到門前,在那張貼在門上被風吹得晃來晃去的值班表中找到自己的名字,按住紙,豎起筆,然後狠狠地在自已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畫完,還看了看,還噓了一口氣,細心得有點像阿Q被人殺頭前畫圈的情景。我是用目光盯著那張紙一步一步緩緩退著離開的,那張又被風吹起的紙,蕩了蕩,像是揮手說了一聲再見。我心裏想道:除去大年初二那天我值班,年前年後屬於自己可以自由支配的日子,加起來共有近十天的時間,真是覺得心中有點空落得害怕,還不如就這麼一直值下去來得空虛又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