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行櫻花號”列車(1 / 3)

日下迷迷糊糊地稍微打了個盹,當他睜開眼時,他乘坐的“上行櫻花號”列車在一個車站停了下來。

“這是到哪兒啦?”睡在下鋪的日下。坐起身貼著窗戶向外看。3月5日的夜,還帶著寒意。車內開著暖氣,由於和車外的濕度差別過大,車窗蒙上一層水汽。

日下伸出手,用指頭擦試窗子。他看見了青白色水銀燈照射下的車站站台。將臉緊貼著玻璃窗,環視了一下。寫有“廣島”字樣的牌子映入眼簾。看了看手表,正是夜裏1l點22分。

打開微型列車時刻表,“上行櫻花號”1l點2l分到達廣島,23分開車,馬上就要發車了。l2點前的站台上稀稀拉拉地還有幾個人影。這準是為乘坐櫻花號列車的旅客送行來的。

這趟“櫻花”號是開進山陽幹線站台的最後一班上行年,直到明天早晨,再沒有別的列車了。

日下是去田多參加了哥哥的葬禮之後往回趕的。他的上司搜查一課課長本多,囑咐他可以不必急著回來,但他就是這麼個秉性,葬禮一結束,便決意立即趕回東京。再是,日下特別打怵坐飛機,按理他知道這很安全,可憑借感覺,他以為還是不坐的好。

如果乘飛機,從福岡到羽田,總共不過1小時40分鍾,明天從博多動身也滿來得及。但他生怕出現什麼意外,便提前一天坐火年從博多動身了。乘坐從博多午後6點51分始發的“上行櫻花號”客車,明天中午之前,便可以到達東京。

一早,坐新幹線的列車回來也很方便,但要坐6個小時,夠疲勞的。即便乘最早的從博多6點始發的“光子號”。到東京的時間也過晌了,出於這些原因,日下決定乘坐這死天藍色的“楔花號”了。

咯蹬咯蹬地搖晃了兩三下之後,“上行櫻花號”準時開離廣島。下一個停車站是大阪,在那兒的停車時間是淩晨3點57分。

日下又進入了夢鄉。他夢見了死去的哥哥。哥哥正幸,在博多是一家地方報紙的主編。這工作對哥哥這位從前就熱愛文學的青年非常合適。日下也模模糊糊地知道哥哥經營那家小小的報社。日子很拮據;可自己在東京做刑事瞥察,也沒有餘力給予資助。日子就這樣過去,突然。他接到了哥哥死亡的通知書——是自殺。哥哥主持的博多新報負債l000萬日元。隻有3個就業人員的一家小報館,負了那麼大的一筆債,別人推斷說許是忍受不了那種困苦才自殺的。

日下的嫂嫂,想要把報紙繼續辦下去,唯一解救的辦法是請親戚湊一些錢,還上l/3的債務。當然,即便如此,也很難保證使博多新報重振旗鼓。

夢裏的哥哥還是個中學生。日下自己還是個小學生。領著自己上電影院的哥哥,看著自己讀書的哥哥,是一位心地比淮都善良的人。

當日下再次醒來,看看手表,剛才打盹,隻有十幾分鍾。這麼一點點時間,就做了一個夢。日下覺得要小便,便從鋪位上下來。

列車在繼續奔馳著,日下來到走廊上,在搖晃的列車中邁著腳步,向車廂一頭的廁所走去。

也許受季節的影響,有幾張臥鋪空著。還沒到12點,多數乘客就睡下了。大概車到大阪。不會有什麼上下車的乘客了吧。車廂的一端,洗臉間和廁所正對著。日下從走廊過來,開了門走到洗臉間的時候,發現地板上倒著一位穿西式睡衣的年輕女人。

“她喝醉了?”日下最初這樣認為。近來,年輕女人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增多了。這大約是出外旅行產生一種解放感,喝起酒來無所顧忌的緣故吧。

“喂,沒事兒嗎?”他在女人身旁蹲下,輕聲問,可是,沒有回答。這情況令人擔心。他將女人抱起來。這女人二十四五歲,皮膚白暫,但是,那張臉是蒼白的。毫無生氣。而且耳邊流著血,淌下來的血已開始凝固了。

“死了?”

當他把耳朵貼在女人的胸前聽的時候,一個人影從他背後悄悄靠近。突然,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打在日下的後腦,他當場昏倒了。

日下又夢見了哥哥。

哥哥一個勁兒地呼喚著自己,自己想要回答,卻喊不出聲音。哥哥擔心地呼喊著:“不要緊嗎?喂—”

“不要緊嗎?”聲音又響起來了。但是,正擔心地問自己的。不是哥哥,而是穿著藍色製服的乘務員。

“唔,對了,我現在是在櫻花號列車上。”日下回想著,慢慢站起身,後腦勺還一跳一跳地痛

“躺在這兒的年輕女人,屍體搬到哪兒去啦?”日下問乘務員。

乘務員瞪圓了眼睛:“屍體?怎麼回事?這是—”

“這裏,是櫻花號後數第三個車廂嗎?”

“是呀。”

“如果是的話,這裏就該倒著一具年輕女人的屍體才對。”

“可有人告訴我。是個男人倒在第三個車廂的洗臉間了。我一聽說便慌忙跑來了。”

“告訴你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啊,就是這個人。”乘務員用眼睛示意,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太婆正擔心地向這裏瞅——老太太穿著睡衣,看上去有70歲上下。

“你好點了嗎?”老太太問。

“好一些了,您沒看見這兒倒著一個女人嗎?”日下用一隻手揉著疼痛不止的後腦勺,問老太太。

“沒有,我隻見到您一個人。”她回答說——從說話的態度看,她不象是說謊。

“現在車運行到什麼地方了?”日下問乘務員。

乘務員慢慢地從懷裏取出手表:“現在是零點過5分,馬上就要過河內站了。”

聽乘務員這麼說,日下也看了看自己的表。確實,剛過l2點。這麼說來,自己失去知覺大約有20分鍾。

“要是這樣的話,列車從廣島開出,還沒有停過?”

“哎喲。列車還沒有停過,不過,那又怎樣呢?”乘務員困惑地又問一遍。

日下從褲兜裏掏出警察身份證,出示給乘務員,以便使他相信自己的話。果然,乘務員的態度有了改變。

“要真有個年輕的女屍,這事可不得了,怎麼辦好呢?”

“你敢肯定列車從廣島開出中途任何地方也沒停過嗎?”

“是的。沒停過。”

“有沒有運轉停車?乘客雖然沒有上下車的。可因司機交班或機車上水沒停過車嗎?有沒有不寫在時刻表上的停車站?”

“這我很清楚。”

“從廣島運行到現在,運轉停車一次也沒有過嗎?”

“是的,沒有過。在到達大阪之前,確實要在係崎和岡山運轉停年。不過,到係崎,還得過30分鍾。”

“這麼說。那具屍體還在列車上。電氣列車的窗戶和門是開不開的,襲擊我的那個家夥一定在列車上,殺死那個女人的也一定是他。”

“那個犯人的模樣,你還能記起來嗎?”

“他是從背後突然向我襲擊的,沒能看見他的臉,不過,在我失去知覺的刹那,瞥見他了雙鞋了,是白色和茶色相間的鞋。”

“如此說來,是那男的殺死了這個年輕女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你說再過30分鍾就在係崎停車,是嗎?”

“是的,零點33分,就要進行一次你所說的運轉停車,時間是兩分鍾。”

“再下一站的停車時間?”

“l點39分,在岡山,也是運轉停車。”

“那麼,在係崎和岡山之間對所有的車廂進行搜查。這對已經睡下的乘客不大禮貌,可在列車內有發生殺人案的可能性。”

“我明白了。”

“車到係崎,請鐵路公安人員上車。能聯絡上嗎?”

“我馬上去聯絡。”乘務員聲音緊張地說。

上行櫻花號列車於零點33分在係崎站停了下來。

車門沒有打開,也沒有乘客上下車。等候在站台上的兩位警察,從列車長打開的車門上了車。

日下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那具女屍按理藏在列車的某個角落,藏屍人是襲擊我的一個穿著茶白混色鞋的男子。”

“列車之中,有些意料不到的隱藏場所。比如廁所、空閑的床鋪,還有早晨之前一直關閉的餐車。乘客不到那裏去,隱蔽屍體是個絕好的地方。當然,到了早晨,一打開餐車就會發現的。”一個警察這樣說。

說話間,兩分鍾的停車時間已經到了,列車又開動了。

現在開始,到岡山之前,一個小時不停年。兩名警察和列車長充當車上的主角,日下自始至終做配角。

上行櫻花號列車,由13個客車廂和一個餐車組成。日下他們從最後的車廂開始,慢慢地、仔仔細細地進行搜查。已經過了12點,乘客幾乎都進入夢鄉。當然了,被吵醒的,不免發幾句牢騷。對這樣的人。便索性回答:“有人打來匿名電話,說這趟車上有定時炸彈。”這句話果然有效。發牢騷的乘客也慌了神兒,有的往鋪位裏麵瞅。有的打開西服箱子查找。

櫻花號列車13節車廂中,有12節是三層鋪位,隻有一節是兩層。至於廁所是每個車廂都有的。空著的鋪位和廁所特別需要進行徹底搜查。隱藏屍體大約就在這些地方吧。日下這樣想,兩名警察也這樣認為。

犯人反正是口袋裏的老鼠。日下滿有把握,犯人既沒有逃的地方,屍體也無法運到車外去。

連第6節的餐車車廂,也仔仔細細地搜查了。營業員為了應付明早開始的工作,在別節車廂的鋪位上睡下了。在餐車裏,連職員用的廁所也將門打開徹底搜查。

——然而,沒有發現女屍。

搜查進行到第7、第8節車廂,日下開始不安起來。

發現死屍是在第6節車廂的洗臉間。現在已來到第7、第8節車廂。還沒有發現任何跡象。離出事地點這麼遠了,屍體是否被運走了?日下產生了疑問。

櫻花號列車以平均每小時60至70公裏的速度飛速疾馳,窗外完全寵罩在暗夜之中。

終於,最後來到了第14節車廂,這前邊隻有電氣機車了。

“這裏,是最後一節了。”一位警察用幾分疲憊的聲音說。

第14節車廂帶有乘務室。他們將乘客一個一個地叫起來,進行查間,結果。在這節車廂還是沒發現屍體。

“剩下的就隻有牽引這趟列車的電氣機車了。”警察說。

“從這兒可以進入電氣機車嗎?”日下問列車長。

“當然可以。這趟車是貫通型的。”列車長回答。

“貫通型?”

“為了便於通過車頭,兩邊都有門。”列車長將日下領到車廂前邊有門的地方。門上安著小窗,從這兒往外望,可以看見塗著藍橙兩色的電氣機車後部在微微搖晃。

“這扇門能打開嗎?”日下握著門把手,使勁地搖晃,車門發出稀裏嘩啦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