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急風疾馳而來!
卷動起地麵上的落葉劃著古怪而優美的弧形,彼此碰撞著肢體發出微弱又頹廢的響動。
秋天已經過了好久,寒冬將至!
來自北方的寒流帶動著急劇而猛烈的五、六級勁風,如果吹在身上時間長了,就好像能夠刮透骨頭一樣。
衛波就已經站了很長的時間了。
他此刻正站在一處露天的公用電話機旁,借其多少抵擋一下這要人命的寒風。
他的臉上已經凍得有些發硬了。事實上,那狹小的電話亭隻是兩旁帶著薄薄的兩塊透明玻璃而已,根本無法阻擋多少冷風吹過來。
他深吸了口氣,全身禁不住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但還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緊盯著前方的樓梯口。
那是一幢青黃色的居民樓,前身是門市店鋪,而這裏,斜斜的樓梯上方才是真正的住戶。
三年了!已經整整三年了!
三年前,這裏還連十分之一的住戶都不到。
此刻,雖然人群隻是三三兩兩地出現,但每一戶的窗戶上,卻已可看到各自不同風格的“點綴”。
時間真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刃!不但易變人的容顏,就連這些牢不可破的高偉建築,也掩蓋不住被歲月“親吻”過的痕跡。
“物事人非啊!”衛波輕輕歎了口氣。然後,他便看到一個胖子自樓梯頂端慢慢走下來。
胖子走得很穩健,顯示著他強壯的身體並未因為肥胖而受到太大的影響。隻不過那在身前完全突顯出來的大肚子卻又預示著他無可逃避的臃腫。
衛波笑了,三年前,那小子就是個胖子。
隻是他怎麼也想不到,三年後,這家夥居然會比當年更胖了一圈還多。
胖子顯然根本沒留意到衛波,他隻是簡單的向這邊望了一眼,然後便很快的走下樓梯,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衛波小心的跟了過去,急趕了幾步來到胖子身後。
“趙斌!”又走了十幾步,衛波才終於使足力氣叫了出來。
胖子回過身,兩隻豆一樣的小眼睛在眼鏡後麵眯成了兩道細縫。
他張大了嘴巴顯得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又恢複了平靜,輕哼一聲:“是你呀,真是好久不見了!”
“聽說你混得不錯,已經是店裏的一把手了!”衛波笑著,雖然對方的態度很生硬,但他還是忍不住笑了。
那是一種久別重逢的笑,隻有在多年未見的老友身上才會偶而閃現出來。
趙斌皺了下眉頭,但很快又輕哼了一聲,然後,他也笑了起來:“你怎麼樣?現在在哪裏高就呢?”
衛波苦笑著搖搖頭:“還是老樣子,無業遊民!”
趙斌無奈的長長歎了口氣,轉過身又繼續向前走去。
他沒有出聲,衛波也同樣不會多說,隻是安靜的跟在後麵。
他的腳步很輕,好像一個完全沉默的幽靈一樣隨在對方身後。
終於,趙斌又忍不住停了下來,猛的轉過身去。
他的嘴角抿在一起,肥厚的頰肉向下沉著,一副有些不耐煩的表情:“說吧,到底什麼事?”
衛波攤開了雙手,苦笑起來:“沒事就不能看看老朋友嗎?喂——我們可是哥們啊!你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我可是一直把你當兄弟的!”
“當然!”趙斌點了點頭,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轉回身又繼續向前走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多言。
在小路口拐了個彎兒,又走了十來分鍾的路程才終於在一處車站停下來。
趙斌一直沒有再開口。
他不出聲,衛波也不再多言。兩個人,又重新在身邊喧鬧紛亂的等車人群中沉寂下去。直到車來了,趙斌才匆匆撂下了一句話,然後飛身擠上了車:“今個兒我早點下班,晚上約上於洋,一起吃個飯吧!”
清辰的空氣總是相對涼爽些,隻不過也是來往上班人最多的時候。
趙斌肥胖的身體在裏麵一步一停的擁擠著,外麵冷風襲人,裏麵卻因為凝聚著的熱量而讓人麵紅耳赤!沒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開始額頭冒汗了。
好在這段路程並不是很長,很快便到了地方,他立即如釋重負一般的衝下車,好似一塊烤過了時候的麵包一樣衝出了折磨它的熔爐。
趙斌深深的喘了幾口氣,拭了下頭上的汗珠,重新甩開步子向單位走去。
但是他很快又停了下來,突然轉了下身。
然後,他就又看到了衛波站在不遠處,正衝著他發出那一臉難以捉摸的怪笑。
趙斌深吸了口氣,緊抿著嘴唇衝了過來:“你到底要幹什麼?有事你就說——”
“你應該知道的!”眼前這胖子已快要氣炸了,但衛波卻還是顯得極為淡定。
“我不知道!”趙斌大聲吼叫著:“三年了,你一點長進也沒有!我以為就算你還是找不著工作也總該成熟點吧。沒想到——你……你還像個小孩兒似的!”
“她怎麼樣?還好嗎?”衛波突然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的望向對方。
“我不知道!——”趙斌寬闊胸腔發出的吼叫已經完全蓋過了周圍所有的汽車鳴笛。他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就向前走去。
他不想回頭,也不願多回頭看對方一眼。就好像身後站著的那個家夥是個沾上身就甩不脫的過期油漆一樣。
趙斌健步如飛,好似一頭急速飛奔的大象一般向前躥著,很快便來到一家西點店鋪門前,推開門邁了進去。
樂樂啊西點是家全省內都極有規模的西點連鎖機構,如今趙斌已經是這家分店的店長了。
“趙哥來啦!”店員小王先笑著迎了上去。
王潔是個標準的90後,眼睛雖不大,但皮膚白淨,一笑起來,圓圓的臉蛋上立即能現出兩道細長的酒窩。
因為長得可愛,人又勤快肯幹,平日裏和趙斌相處倒是不錯。
可惜今天趙斌正在氣頭上,隻是陰沉著麵孔沉重的點了下頭算是簡單的回應,然後便飛快的向樓上的辦公室走去。
很快,她便又看到一個身影直衝了進來。
“歡迎光臨,先生您……”王潔的話未說完,那年輕人同樣隻點了點頭,一指前麵的趙斌,緊隨其後的跟了過去。
“我在工作,請你離開!”趙斌一屁股沉沉的坐在黑色靠背椅上,臉上好像罩著三九天的寒霜一樣難看。
“兄弟!”衛波這次沒有再傻笑,一本正經的坐到了趙斌的對麵去:“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你不明白這三年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