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說：“傻丫頭，哭什麼。”
“什麼？”蔡欣欣聞言立馬跳了起來，“他要走？走是什麼意思？”
這一聲大叫，全班所有人都聽見了。原本隻以為是他們兩個吵架，沒想到事情有這麼嚴重，都圍了過來。
林老師此時正好走進了教室，看到這個情景，敲了敲桌子，對大家說：“同學們，秦軒的父親剛剛為他辦好了轉學手續。他，要走了。這節課，不上了。舉行一個告別儀式吧。大家先回到座位上去。”
秦軒站了起來，緩緩走上了講台，對大家說：“我這個人生活上比較隨便，不知不覺間就把這種習慣帶到了學校裏，給老師填了不少麻煩。現在想想，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林老師微笑著對秦軒搖了搖頭。
“這一個月以來，我學到了很多東西，認識了很多朋友……我很開心。我……”這一次，秦軒哽咽了，他眼中的淚水，如同閃爍著群星的暗夜，深邃中帶著淺淺的憂傷。
“謝謝……”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掌聲響起，秦軒笑了，那是充滿苦澀的微笑。
林歆瑤說：“他的笑容一向是那麼溫和、從容。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
“人人都有自己邁不過的坎兒，解決不了的問題。在那樣的挫折麵前，人若不想哭，就隻能笑了。因為就算是裝出來的笑容，也意味著堅強，總比代表著懦弱的淚水給人的感覺好。”
“我並不覺得淚水就代表著懦弱。我寧可痛痛快快地哭，也不想強迫自己笑。”林歆瑤說。
“我並不否認你的說法，可惜的是，別人不這麼想，相比於眼淚，人們寧願看到笑容。”夏瑤眼中的淚水已經溢了出來，但笑容依然掛在她的臉上，“裝出來的笑容，一開始是為了騙別人，後來是為了騙自己，最後也就不是騙了，因為你已分不清何真何假、隻有在那偶爾清醒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的悲哀感竟然是那麼的強。”
林歆瑤明顯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開開心心的夏瑤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秦軒繼續發言，將林歆瑤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從我們懂事起，我們就被老師要求，被父母要求，要求我們這樣，要求我們那樣。他們不僅限製我們的行為，甚至還要替我們規劃未來，灌輸夢想。但是，那些夢想不是我們的，是老師的，是父母的，是社會的，他們想我們成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為此，我們要學習那些根本不懂的知識，接觸那些我們沒有半點興趣的東西。
“後來，我們長大了，我們了解了社會，了解了人生。這個時候，我們終於開始自發自覺地學習，日以繼夜的念書。缺少周末，缺少夥伴，缺少娛樂。一切，隻為了高考。
“那大學之後呢？很多人都以為，大學是苦難的終點站，是輕鬆的樂園，但我不這麼認為。如果說我們從小時候起就一直要為了生存而辛勞，那麼就算我們考上了大學，也無法獲得那些我們真正想要的東西。
“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心理學上說，人所從事的一切活動都隻為了一個最終目的：快樂。是的，我們需要快樂。然而，我們真的有嗎？什麼時候會有呢？
“當我們漸漸長大，我們忘了曾經的夢想。我們隻是想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快樂的活下去。而能做到這點的，又有幾個呢？
“我們天生都是獨一無二的，隻不過社會讓我們變了複製品，變成了千篇一律的複製品。我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喪失了自我。
“然而，我並未放棄，或者說，我從未放棄！我還擁有夢想，屬於我自己的夢想！我夢想有一天，我們能有自由，擁有快樂！
“我們本是可以搏擊長空的雄鷹，卻在人為的牢籠裏嘶鳴，我們被苦苦壓抑！很多人已經喪失了夢想。但，我永不放棄，不放棄對自由的渴望，對天空的向往！我們遲早要掙脫著樊籠，展翅翱翔！
“我們要相信自己，相信未來。
“社會上的很多人都指責我們是沒有上進心的一代。然而，他們給我們機會了嗎？他們讓我們自由地展現自己了嗎！束縛、牢籠、扼殺。我們為了生存苦苦掙紮！我們懷揣夢想，卻連為之奮鬥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不相信我們。
“我想說的是，父母們，大人們，相信我們吧。你們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還給你們一個奇跡。
“我們不是機器，不是附屬品，不是父母的附庸，我們必須要擁有自己，擁有自由，才能擁有未來！
“同學們，為了自由，為了明天，為了內心深處那最誠摯的渴望，去奮鬥吧！”
慷慨激昂，壯懷激烈。秦軒的激情已經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就連林老師也熱血澎湃。
“多好啊！擁有激情的一代人……”林老師喃喃自語。她終於明白了。
“你不能真正教學生什麼，隻能幫助他們去發現。”
嬴天昊此時正站在教室門口，秦軒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他回憶起了葉耽的父親和他進行的那場話：“你的兒子現在在XX學校念書，用的是秦軒的名字。”
“謝謝你通知我。”
“不用客氣，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希望你能認真考慮。”
“你說吧。”
葉耽的父親把葉耽和秦軒的那段對話複述了一遍，然後說：“我也是做父親的，很能理解你的做法，但我們真的應該考慮下，我們的做法是否真的會產生好的效果。很多時候，錯的其實是我們。孩子們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夢想，自己的渴望。他們的身份，已不單單是我們的孩子。如果管束的太多，可能隻會事與願違……”
“謝謝你的提醒，我的家事就不勞你費心了。以後有機會可以多多合作，再見。”
掛斷電話，葉耽的父親苦笑一聲，說：“看來他的父親比我固執，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說服的。但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盡力了。問題，遲早是要麵對的，要解決的。離家出走總不是個辦法。能做的我已經做了，至於能有什麼結果，就看他自己的了。”
離家出走這種事是家醜，所以嬴天昊當初不願就這個話題多說，再加上當時心情煩躁，就匆匆掛斷了電話。而三天前和校長、老師的那場對話，讓他意識到他或許真的並不完全了解他的兒子，所以他決定先回去仔細想想，三天後再來。現在，他聽到了秦軒的那番話，不由得想到：“我真的錯了麼？或許，我根本不該強迫他。”
“我們本是可以搏擊長空的雄鷹，卻在人為的牢籠裏嘶鳴，我們被苦苦壓抑！很多人已經喪失了夢想。但，我永不放棄，不放棄對自由的渴望，對天空的向往！我們遲早要掙脫著樊籠，展翅翱翔！”秦軒的話在他的腦中不停地回響。
“罷了，由他去吧，人的一生，還是應該由自己決定。哪怕他選的路錯了，也是因自己而錯。單調平坦的一生並不為強者所愛，鷹的一生，是搏擊長空的一生，翱翔的一生。”嬴天昊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是啊，我嬴天昊的兒子，怎麼可能甘心做籠子裏的金絲雀呢！”說罷大笑而去。
秦軒聽到了父親的笑聲，他明白，最後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他凝視著夏瑤的眼睛，留下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轉身離去。
看著秦軒離去的背影，林歆瑤知道，他這一去，也許就是永別。她咬了咬牙，對夏瑤說：“夏瑤，雖然秦軒不讓我說，但我想我應該告訴你，那個曾經救了你的人，就是他。”
夏瑤輕輕搖了搖頭，說：“那不重要，無論救我的人是誰，都不重要。一開始，我確實憧憬過那個人，但現在，我喜歡的隻是秦軒。”
“你最喜歡他什麼？”夏瑤問。
“啊，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吧。”林歆瑤笑了笑說，“沒想到我竟然還會相信緣分，哈哈。你呢？你又喜歡他什麼？”
夏瑤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也許，隻能用緣分來形容了吧。但我知道，他哪裏最吸引我。”
“那自信的、從容的笑容。”夏瑤說，“我曾經聽說過一段話，也許用這段話來結束這個故事是最恰當的了。”
“人生無常，即是常態。能在無常中保持微笑的人，才是真正的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