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見堂官端著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鯉魚,往後麵去了。蔣爺他卻悄悄跟在後麵,多時轉身回來,不由笑容滿麵。龍濤問道:“四爺酒也不喝,飯也不吃,如何這等發笑?”蔣爺道:“少時你自然知道。”便把那堂官喚近前來,問道:“這軍官來了幾日了?”堂官道:“連今日四天了。”蔣爺道:
“他來時可曾有病麼?”堂官道:“來時卻是好好的。隻因前日晚上出店賞月,於四鼓方才回來,便得了病。立刻叫我們夥計三兩個到三處打藥,惟恐一個藥鋪趕辦不來。我們想著軍官爺必是緊要的症候,因此擋槽兒的、更夫,連小人分為三下裏,把藥抓了來。小人要與軍官爺煎,他不用。小人見他把那三包藥中揀了幾味,先噙在口內,說道:‘你們去罷。有了藥,我就無妨礙了。明早再來,我還有話說呢。’到了次日早起,小人過去一看,見那軍官爺病就好了,賞了小人二兩銀子買酒吃。外又交付小人一個錁子,叫小人務必的多找幾尾活鯉魚來,說:‘我這病非吃活鯉魚不可。’因此昨日出去了二十多裏路,方找了幾尾魚來。軍官爺說:‘每日早飯隻用一尾,過了七天後,便隔兩三天再吃,也就無妨了。’也不知這軍官爺得的什麼病。”
蔣爺聽了,點了點頭,叫堂官且溫酒去,自己暗暗躊躇道:“據堂官說來,我二哥前日夜間得病。不消說了,這是在鐵嶺觀受了暗器,趕緊跑回來了。怨得龍濤他說:‘剛趕到,那人不知如何越牆走了。’隻是叫人兩三處打藥,難道這暗器也是毒藥喂的麼?不然,如何叫人兩三處打藥。這明是秘不傳方之意。二哥呀,二哥!你過於多心了,一個方兒什麼要緊,自己性命也是當耍的。”當初大哥勸了多少言語,說:“為人不可過毒了,似乎這些小家夥稱為暗器,已然有個‘暗’字,又用毒藥喂飽,豈不是狠上加狠呢?如何使得!”誰知二哥再也不聽,連解藥兒也不傳人。“不想今日臨到自己頭上,還要細心,不肯露全方兒。如此看來,二哥也太深心了。”又一轉想,暗說:
“不好!當初在文光樓上我誆藥之時,原是兩丸全被我盜去。如今二哥想起來,叫他這般費事,未嚐不恨我、罵我,也就未必肯認我罷。”想到此,隻急得汗流滿麵。龍濤在旁,見四爺先前歡喜,到後來沉吟納悶,此時竟自手足失措,便問道:“四爺,不吃不喝,到底為著何事?何不對我說說呢?”蔣爺歎氣,道:“不為別的,就隻為我二哥。”龍濤道:“二爺在哪裏?”蔣爺道:
“就在這店裏後麵呢。”龍濤忙道:“四爺,大喜!這一見了二爺,又完官差,又全朋友義氣,還猶豫什麼呢?”說著話,堂官又過來。蔣爺喚往,道:“夥計,這得病的軍官可容人見麼?”堂官開言說道:“爺若不問,小人也不說。這位軍官爺一進門,就囑咐了,他說:‘如有人來找,須問姓名。獨有個姓蔣的,他若找來,就回複他說我不在這店裏。’”四爺聽了,便對龍濤道:
“如何?”龍濤聞聽,便不言語了。蔣爺又對堂官道:“此時軍官的鯉魚大約也吃完了,你作為取家夥去,我悄悄的跟了你去。到了那裏,你合軍官說話兒,我做個不期而遇。倘若見了,你便溜去,我自有道理。”堂官不能不應。
蔣爺別了龍濤,跟著堂官,來到後麵院子之內。
不知二人見了如何,下回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