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眼鏡使者和美杜莎鏡
亞衣在女生宿舍的自己房間裏，眺望著沒有輪廓的世界。
躺在床上的她仰望像是隔了一層霧的模糊天花仮。
因為她把眼鏡拿下來了。
她把頭轉向一旁，看向桌上的時鍾。她瞇起雙眼，在朦朧的視野中確認時間。時間已過正午。
眼鏡就擺在時鍾旁。這是妹妹子幫她清理的眼鏡。
亞衣對空中一歎，緩緩地坐起身。
迎新市集已經是一個禮拜前的事。
今天是禮拜四。平常這個時間，她應該早就去學校了。
但是亞衣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去過學校。她每一天都會換上製服，做好上學的準備。隻是在大學研究設施中所發生的事帶給她過大的衝擊，讓她沒有心情出去。
所以她跟學校報告說自己身體不適，每天都在房間裏昏昏沉沉地度過。
在那之後，沒受什麼重傷的亞衣在做了簡單的檢查之後，醫生就允許她回到宿舍裏。
隻不過，妹妹子已經不在了。行李都還留在房裏，唯有她的身影消失。
阿爾哈善的女性職員要她忘了這一切的時候，她就有感覺了。
大概……再也見不到妹妹子了吧。
因為她知道了妹妹子的真實身分。
因為自己知道了妹妹子不得不隱瞞的秘密。
不過，亞衣倒不覺得妹妹子的消失要唐突到連告別的話都沒能說。
她聯絡不到妹妹子，因為她不知道妹妹子的手機號碼。
她們是同學，又是室友。這就是自己和妹妹子之間的關係。
她們在相遇後，隻一同度過了不到三天的時候。
不過亞衣還是覺得她多少認識了妹妹子這個人。
隻是現實並非如此。
「阿爾哈善眼鏡銀行……」
她在網絡上搜尋到他們的網頁，專門買賣特殊物品的投資基金……亞衣對他們唯有這種程度的認知。
不過那是表麵上的名義，是一種暫時性的偽裝。
而妹妹子就是這個組織的密探……
這未免也太過特異了，有誰會相信這種說法呢？
不過，亞衣知道那是事實。
在那棟重建中的研究設施中所進行的激鬥、妹妹子戰鬥時的身影。
自己真的看到了。
她也記得銳利的刀子和灼烈的地獄之火。
她感到驚訝，也感到困惑，而且——非常害怕。
如果，如果她運氣再差一點的話，可能早就死了。
現在想到那一幕，她還是會顫抖。
「深鏡同學之前一直在那種世界……」
一想到這裏，她似乎就有點能理解妹妹子為什麼會什麼都不說了。
她是地下世界的居民，她是秘密組織的一員。
這樣的人能說些什麼呢？
就算她真的說了，一般的人也不可能會理解。
自己那個時候也是，不管妹妹子在現場跟她說什麼，她都不可能會理解吧。
她唯一能做的，就隻是顫抖而已。
因為——現在也是這樣。
亞衣抱住雙手，縮起身體。
顫抖的身體正提出警告，亞衣踏入了危險的世界。
可是……
心上的某一塊還是有個自己在低語著「可是……」
「就算如此，我還是……」
就在她要將搖擺的心情化作言語時……
門口傳來內斂的敲門聲。
亞衣無言地看向入口。
隔了一會兒之後，敲門聲再次響起。
「我來了……請等一下。」
亞衣下了床，走向入口。
她緩緩轉開門把，看見麵熟的臉孔。
「班長……」
「喲喔——黑野同學，妳還好嗎？」
子弦露出一個微笑。
她輕輕碰了碰朱紅色的眼鏡鏡框。
「我是來探望妳的，一個人很寂寞吧……我可以進去嗎？」
●
「……她還好嗎？」
雷在背後關上門，進到寢室裏。
坐在床邊椅子上的路西亞看向雷。
「她剛剛才睡著……」
路西亞的視線再次回到在床上發出小小呼聲的妹妹子身上。
妹妹子雖然一時陷入危險狀態，不過她已經慢慢出現恢複的征兆了。
幸好她因為隱形眼鏡族所受的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深。
這樣的話，大概再兩、三天就可以自在地活動了。
不過，就算她痊愈了。
妹妹子也無法回到學校了——
看到妹妹子為了以最糟的方式和亞衣告別而如此難過，路西亞和雷在她恢複的那一天就問她要不要去別的學校上學，但她拒絕了。她大概是為了把亞衣卷入一事感到後悔吧。她說她再也不想讓別人受到這種威脅。
她說她想為了阿爾哈善的任務努力，隻是她臉上掛著一個悲淒的笑容。
真是諷刺的結局。這樣一來，妹妹子隻會在地下世界裏愈鑽愈深。
這明明就是路西亞和雷最想避免的事態。
「……大姐妳也去休息一下吧？我買了吃的回來。」
「嗯，謝謝……可是——啊。」
路西亞從懷裏掏出震動的手機。
「抱歉。那還是拜托你一下。」
「啊啊。順便去外麵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吧，」
目送路西亞離開寢室後，雷坐到空出來的椅子上。
他看向睡在床上的妹妹子。他這才注意到……
妹妹子閉上的雙眼下，從她的眼角到臉頰——
「淚痕、嗎……」
就在雷輕輕伸手，要去撫摸的那一瞬間。
『——你說什麼！？』
驚愕的聲音從寢室外傳來，是路西亞的聲音。
「……饒了我吧，實在是夠了。」
雷看向妹妹子，呼聲仍舊不變，看來這沒吵醒她。
雷吐了一口安心的氣，悄悄走出寢室。
他看到路西亞已經講完電話了。
她像是在想什麼事似的咬著拇指指甲。
「大姐，妳聲音太大了吧，會吵醒妹妹子的。」
路西亞並沒有回雷的話。
「……發生什麼事了嗎？」
「技術部跟我聯絡了，他們說公事箱裏麵沒有《魔鏡》。」
「不會吧……我們確認到的精靈值反應可是A喔？」
「——是精靈石。」
路西亞丟出這句話。
「裏麵是五個煉成前的精靈石，他們說就隻有這樣而已。」
「精靈石的純度呢？」
「似乎還不夠煉成《魔鏡》，不過精靈石不但經過精細的凱爾特式切割，而且還被放在五芒星的煉成陣上的樣子。」
這是業界中極少數商人才能做到的高度偽造技術。以能夠讓靈力提高的切割方式切割低純度的精靈石，然後再擺放成能夠相互千涉的陣式。這樣就能偽造出比原來高上許多的精靈值。
「那這次的事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D?C』要引我們出來嗎？」
「是為了解決我們嗎？雖然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可能性太低了……」
雖然阿爾哈善和達文西的確處於敵對狀態，不過兩方不太可能會做出挑釁對方的動作。一個不小心的話，甚至有可能引發全麵性的戰爭。
當然，他們遲早有一天要對上，雙方都心知肚明。
不過，時候未到，現在還不是那個時期。達文西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也就是說，我們和『D?C』都被假的《魔鏡》情報騙了？」
「不會吧。做這種事能讓誰獲利——」
講到這裏，路西亞停了下來。
有……隻有一個人能獲利。
就是把《魔鏡》帶進禦園學院的那個人不是運輸者，而是交易對象。
也就是『眼鏡狩獵【奪】』的犯人。
目的是將阿爾哈善的注意力從自己和《魔鏡》上引開。
所以他將運輸者當成誘餌，甚至願意承擔風險，把『D?C』也找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
（可是，事件已經……）
『眼鏡狩獵【奪】』的犯人已經自殺了。他害怕阿爾哈善抓到的『眼鏡狩獵【奪】』誘餌犯會供出自己。
「警方以嫌犯已死的結果備案，事件應該已經解決了……」
那就表示，逃走的運輸者還暗藏了什麼東西嗎？
「不，男學生自殺、遺體旁邊有許多眼鏡。這就像是在告訴別人我就是凶手。」
雷搖了搖頭。
「——不過。如果就連那個學生的自殺也是真犯人的偽裝的話呢？沒錯，我們之所以會決定要撤離，都是因為我們判斷事件在犯人的自殺下落幕。這才是真犯人的目的吧？」
而他們真的上了鉤。
不知道那是精靈石的他們把公事箱帶走，且從禦園學院撤退。
這麼一看起來，運輸者的逃走也非常不對勁。
的確，要是生命遭受威脅的話，人類確實會丟開手上的東西逃走。
但那可是個專業的運輸者。她要是因為疼惜生命而丟棄貨物的話，她在地下世界的信用瞬間就會煙消雲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要把貨物送到，這才是專業的運輸者。
運輸者的逃走恐怕隻是個幌子。讓他們誤以為事件已經解決，等待阿爾哈善撤退。之後她要再跟真犯人接觸、交付《魔鏡》的話，也會簡單許多。
「——已經過了一個禮拜。《魔鏡》很有可能已經被帶進禦園學院了。」
路西亞的表情僵硬。
「你先去吧，雷。我們還有幾個職員偽裝成潛入時的保安公司警衛，在學校裏做善後處理。跟他們問過現況之後，再去進行調查。」
「了解，交給我吧。大姐就請盯著妹妹子。」
如果《魔鏡》被帶入禦園學院，那亞衣也會陷入危險。
要是不小心讓妹妹子知道這件事，她很有可能會說她也要去。
不過妹妹子現在的肉體和精神都不甚安定，要有一個人留下來盯著妹妹子比較好。
「我要你秘密進行狀況報告。如果《魔鏡》真的被帶進禦園學院，我會送後援部隊過去。在他們抵達之前，不可以輕舉妄動喔！」
「啊啊。我知道。」
點了點頭後，雷便從玄關衝出去。
路西亞也暫時移動到客廳。她分別和日本分部和意大利本部報告現狀。
她小心翼翼地絕不讓妹妹子聽到。
十五分鍾之後——
隻需要等待雷報告的路西亞再次站到寢室前。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鬆緩僵硬的表情。
現在還不能讓妹妹子發覺。
猜想妹妹子可能還在睡覺的路西亞沒有敲門，就把門打開了。
不過——她卻沒辦法進到房問裏。
因為眼前的光景讓她呆站在原地。
窗子被打開了。流入的風讓窗簾空虛地飛舞。
而且，床上已一片空蕩。
●
出租車停在禦園學院的停車場裏。
妹妹子無視還在數找零的司機，從出租車上跳了下來。
目的地是女子宿舍。不顧腹部鈍痛感的妹妹子向前衝去。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妹妹子蹬開地麵的腳更加用力。
和嬌小身軀不符的大步幅帶來疾速。
立刻抵達女子宿舍的妹妹子踢開鞋子，急忙走進宿舍。
她用視野角落看到其它住宿生正皺著眉頭看她，不過她絲毫不在意。
她兩階兩階地衝上樓梯，跳進自己和亞衣的房間。
「——黑野同學！」
她出聲呼喊，但卻沒有人響應，因為室內根本沒有人。
今天是周末，不需要上學。亞衣似乎也有在打工，所以她可能出去了。
不過妹妹子心裏的不安卻不斷膨脹。
她還不確定《魔鏡》已經被帶入學院內。
就算已經被帶進來了，犯人的目標也不一定是亞衣。
自己和亞衣的感情變好了，她們是朋友，所以她隻是沒有辦法做出正確的判斷而已。
不過，她沒有辦法確認亞衣沒事。在真正確認之前，心中的焦躁隻會不斷堆積。
妹妹子搖了搖頭，切換思考。
冷靜下來。既然如此，先去找《魔鏡》的所在地就好。
隻要能找到《魔鏡》和犯人，亞衣就沒有危險了。
不隻是亞衣，對其他學生而言也是。
這樣的話，跟路西亞和雷連手來做會比較好。
妹妹子從懷裏掏出手機。
此時，她看到了。
被留在亞衣桌上的東西。
「為什麼……」
妹妹子下意識地低語。
眼鏡就放在那裏。
妹妹子立刻拿起那副眼鏡。沒錯，這是亞衣的眼鏡。
「黑野同學……不好意思。」
妹妹子打開鏡架，看向眼鏡鏡片。
眼鏡是映照出世界的工具。隻要使用眼鏡使者的能力，她就能看到和映在眼鏡上相同的影像。妹妹子將力量集中在眼睛上。
自己和亞衣是一個禮拜前告別的。妹妹子回溯到那個時候，在鏡片上投射出影像。
由於她沒有多餘的時間，所以她選擇快轉影像。
七天前。在那之後，亞衣跟路西亞去了醫院之後，就回到這間房間。
之後，亞衣幾乎沒有離開過這個房問，而且奸像連學校都沒去的樣子。不過一直到昨天為止，亞衣都平安無事。那問題就出在今天。
妹妹子繼續往前看下去。
上麵映照出躺在床上的亞衣。
看來她今天也沒有戴眼鏡，而是把眼鏡放在桌子上了。
這就像是針孔攝影機所拍攝到的影像。上麵映照出亞衣眺望天花板、在床上翻身恍神的模樣。
「……啊。」
妹妹子不禁發出聲音。
亞衣突然起身，走向入口門邊。
時間是今天的午休，距現在約五個小時前。妹妹子放慢播放的速度。
門被打開。
有可能是犯人。妹妹子屏住氣息，盯著影像看。
接著，亞衣邀請某個人進到房裏。
「騙人……」
映照在上麵的人。那是——
「森生……同學……？」
妹妹子忍不住低語。在此同時，敲門聲響起。
她像是被彈開似地回過頭。但她並沒有出聲。
敲門聲再次響起。接著，門慢慢地從外麵被推開。
「……咦，深鏡同學？」
看到妹妹子的人發出詫異的聲音。
不是影像，而是真正的子弦。
相對的——妹妹子的動作非常快。
她立刻抓起子弦，一口氣把她拉進房間裏。
「咦……妳、妳幹嘛！？」
妹妹子無視困惑的子弦，一掃腳就把她拐倒。同時，她用轉方向盤的方式將抓起的衣領一轉，子弦的身體在空中轉了半圈。然後就這麼背部著地——
「住手，妹妹子！」
背後突如其來的製止聲讓妹妹子反射性地抓起子弦的衣領。
在背部撞上地板的前一刻，往下摔的力道消失，子弦得以用雙腳站住。
妹妹子放開幾乎恍神的子弦，轉過頭去。
「雷大哥……」
「妳在搞什麼啊，笨蛋。」
說完後，雷走向妹妹子。
妹妹子呆呆地抬頭看向眼前的同僚。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才剛到這裏不久，大姐就跟我說妳消失了。我想說妳一定會到宿舍裏來，然後剛好碰到跟妳同班的她，就拜托她帶我到這裏來。」
雷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
「……所以呢？妳為什麼要突然做這種事？」
子弦出現了。她沒辦法說自己是在亞衣的眼鏡所映照出來的影像裏看到子弦的。
妹妹子把亞衣的眼鏡秀給雷看。
「黑野同學不在。可是眼鏡卻放在桌上。隻是她的視力並沒有好到可以不戴眼鏡就出門。我調查了一下之後，發現森生同學今天午休的時候奸像有來看過她……」
「是這樣的嗎？」
被雷這麼一問，子弦呆呆地點了點頭。
「是、是的……因為黑野同學最近常常請假。我把最近的筆記之類的帶來給她。順便來探望一下……」
「唔……那，妹妹子，妳有『證據』可以證明她跟黑野亞衣的失蹤有關嗎？」
「……沒有，因為森生同學在我還在確認的時候走了進來。」
妹妹子背向兩人，播放之後的影像。
上麵映照出子弦才跟亞衣聊了一下，就離開房間了。
而亞衣也再次回到床上。
看到妹妹子陷入沉默，雷歎了一口氣。
「妳這個急性子……」
「……對不起。」
就在妹妹子感到沮喪的那一瞬間。
映照在眼鏡中的亞衣又有了動作。
「請等一下……」
妹妹子再次將精神集中在影像上。
不知道是不是又有訪問者出現，亞衣下床去開門。
就在那一瞬間。亞衣的身體趴倒在地上。
「………………！？」
同一時間內，在門外的那個人立刻進到房間裏。
他手上拿著可能是奪走亞衣意識的電擊器，而他的臉上有戴眼鏡。
比起那個嫌疑犯的長相，那副眼鏡更早奪走妹妹子的注意力。
隻要是專家的話，就能一眼看出來。那是《魔鏡》，恐怕是美杜莎鏡。
「這是……」
不知道什麼時候，雷也越過妹妹子的肩膀看著影像。
兩個人就這麼看著繼續播放的影像。
嫌疑犯抱起倒地的亞衣，然後看著她的臉露出微笑。
妹妹子看過那個溫和的表情。
那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老師。
就在她差點說出那個名字的瞬間，妹妹子和影像中的『他』對上視線。
看著妹妹子……不，看著亞衣眼鏡的男人——小阪揚起深深的笑。
接著，影像中的小阪抱著亞衣離開房問。
妹妹子無法追上，一切都是在已流逝的時間中發生的事。
不過還來得及。應該還趕得上，應該……還能救得到她。
妹妹子緊緊握住雙拳。
●
意識的覺醒就像是穿越隧道的那一瞬間。
被寂靜包圍的亞衣醒得很平穩。
她本來以為現在是晚上，因為四周有些昏暗。
不過，她立刻知道事情不是這樣，是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很暗。
亞衣坐起上半身，環視四周。
沒有戴眼鏡的她視野模糊，不過，看來自己現在正身處一個巨大的空間中。林立的架子規劃出四通八達的道路。
「——妳醒過來了嗎？」
有個人隨著聲音一起從前方而來。
隨著距離愈來愈近，前方的空間慢慢浮現一個人影。
「小阪老師……——！」
在她說出那個名字的瞬間，亞衣僵直了身子，倒吸一口氣。
因為她想起來了。
她想起他到房間來的事，也想起他對自己做了什麼事。
「……您這是想做什麼？」
她的問句帶著顫抖。
她不知道他的目的，可是現在的狀況明顯地異常。
坐在地上的亞衣向後退，她的背撞上牆壁。
有個東西發出啪嚓一聲，滾落到地板上。
「眼……鏡……？」
亞衣回頭看向背後。
那不是牆壁，而是架子。收藏了無數眼鏡的巨大架子。
然後亞衣發現了，這一層樓的架子上放的全是眼鏡。
總數已經破萬。
「這是……什麼……？」
慢慢地。聲音不斷靠近。
「一年前的春天，因為妳這個人的存在，讓我感受到一陣衝擊。任發絲在春天的微風中飛揚，輕輕調整著眼鏡位置的妳是如此美麗。那已經超越了人類的領域……我為妳而顫抖。世界上居然有『被眼鏡選上的人』。那才是究極的眼鏡美啊！」
小阪一臉恍惚地吐出灼熱的氣息。
「在那之後，我就一直注視著妳。妳總是讓我的心為之躍動，直到我無法承受的程度。我從來不覺得膩。妳戴著眼鏡時的美麗總是如此新鮮，而我一直在等待接近妳的機會。沒錯……就是升上高二的重新編班。我想妳大概不知道，妳在男老師之間是很有人氣的，我們差點就掀起一場爭奪戰喔，當然，我不可能把妳讓給其它家夥。所以我用盡所有的手段得到妳……」
「…………………………」
亞衣無言以對。
她聽不懂小阪在說些什麼。
不過小阪話中所流露出來的瘋狂奪定了亞衣的言語能力。
沒注意到亞衣反應的小阪朝亞衣投射出黏人的視線。
「——在妳身旁凝視著妳的時候，我才終於發現，那就像是上天給我的啟示。妳的美並不完美。妳知道是什麼不夠嗎……？」
隔了一會兒之後。
「是眼鏡……對照起妳的完美，妳的眼鏡卻不足以匹配。真是太諷刺了，能讓妳綻放出光芒的眼鏡居然掩蓋了妳的光芒。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一點，就連妳自己也沒有。隻有我一個人注意到。焦躁的心情讓我差點陷入瘋狂，可是，最後我終於明白了，隻有我一個人注意到這一點的意義。不是妳，也不是其它人。唯一能完成妳的美、唯一能讓妳升華為眼鏡女神的人，就是我。這才是我被賦予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