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姓的孩子(1 / 2)

黃昏的斜陽漸漸在地平線上隱沒,最後半輪殷紅的殘光將遠處城市廢墟中一座建築的殘骸拉出長長的黑影,橫亙在荒涼的原野之上。 . .那建築就像是一隻被極度拉長的沙漏,兩頭粗而中間細,高達六百米,孤零零地坐落在江邊,十多公裏外就能望見。

那是人類文明最輝煌時期建起的奇跡。它曾經佇立在繁榮的都市間,在每個夜間掛滿一身琳琅的燈火,落在靜靜流過它腳邊的江麵上,映照著上的星河。

所謂的城市早已成為曆史。而這座曾經美麗的建築,也在數百年時光的摧殘之後,隻剩下一副沉默的骨架。這副骨架上已經爬滿藤蔓植物,像是隨時就會步城市中其他建築的後塵而轟然化為塵土。隻有它的影子悄悄地伸過原野,將城市廢墟外的一片苜蓿地劃成兩半。

一陣晚風吹來,望不到邊際的苜蓿地輕柔地翻起碧綠的波浪,浪尖上跳動著夕陽的金光,一朵朵淡紫色或者白色的花在波浪間迎風盛放。就在那道長長的影子兩邊,各有一群孩子正彎著腰,在這片碧波上緩緩移動。

影子北邊那一群孩子看起來個子更高,體型也更加健壯。他們身上的亞麻布衣服都裁剪得合身得體,收拾得幹淨整齊。還有一位女孩的衣服染著漂亮的紅色圖案,像一團跳動的火焰,在碧綠的苜蓿地中顯得格外華麗奪目。

他們身後跟著一輛牛拉的板車,車上已經堆滿了割下來的苜蓿。這些孩子,就是離苜蓿地不遠處那座村中的村民,正在為村裏的牲畜準備牧草。

而南邊的那群孩子,則都顯得瘦削矮一些。他們身上也穿著亞麻布的衣服,畢竟絕大部分人都隻有這種質地的衣服可穿。但這些孩子的衣服不是大了就是了,而且都或多或少的帶著補丁,看起來都有些肮髒。他們每人挎著或者拖著一隻木條筐,筐裏各自裝著一些苜蓿的嫩芽。

“哇”的一聲突然打破了這幅寂靜的畫卷,是南邊那群孩子中傳出的哭聲。一個的女孩從苜蓿地中站起身子,丟下手裏和她瘦的身形相比,顯得有些大得過分的木條筐,筐裏薄薄的那層隻蓋住筐底的苜蓿芽也散落了一地:“風鈴姐姐,我不想采苜蓿了。我好累,我的手也好疼。”

這女孩看起來不過五歲左右,黝黑而瘦弱,抬起來擦眼淚的那隻稚嫩的手上也滿是傷痕。她的眼睛看起來很大,卻因為疲憊而顯得茫然無神,眼眶裏泛著晶瑩的淚花。

“涵。”離她不遠處,有一位看起來也不過**歲的女孩,拖著一滿筐苜蓿芽踉踉蹌蹌地穿過苜蓿地走了過來,蹲下身摟住哭泣的女孩,輕聲安慰道:“別哭,你累了就去休息吧,姐姐幫你采。”

“風鈴姐姐。”女孩抓住她破爛的衣袖,垂頭抽泣著:“我不想吃苜蓿了。我們前吃貓尾草,昨吃蕨菜,今又吃苜蓿。我餓。我想吃麵條。”

那位摟著她肩頭,正用一樣稚嫩而滿布傷痕的手在為她擦眼淚的女孩聽到女孩的哭訴,茫然而無助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地平線上那座城市的廢墟。她也裹著一件滿是補丁的麻布衣服,不過卻是這些孩子中最幹淨的一個。雖然年紀還,卻能看出她的容貌已經很精致。那張瘦削的臉像其他孩子一樣黝黑,但線條優美,肌膚光潔,衣服的領口處,陽光無法觸摸的部位也露出一抹炫目的潔白。淡黑細長的眉毛之下,五彩的晚霞正映照在那雙清澈而溫柔的眸子中,變幻不定。那的鼻子則已經頗有些挺拔的跡象,緊緊抿著的嘴唇帶著淡淡的紅潤,在溫柔中流露出一抹堅強。

“涵,上個月我們才吃過麵條的。我聽到高奶奶,這個月底我們可以吃白米飯。再過幾就行了,別哭。”風鈴再次開口安慰著,清脆的聲音伴隨著晚風在苜蓿地上空飄蕩,正如同一串風鈴一樣。

“真的嗎?涵最喜歡吃白米飯了。”涵聞言,頓時破涕為笑。她張開兩隻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計算起時間來:“一,兩,三……還有八,對不對?”

“對,涵真聰明。”風鈴微笑起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蹲進苜蓿從裏,把涵剛剛打翻的那些苜蓿芽細心地撿回筐裏。其他的孩子們也都再次彎下腰去,繼續無聲地采摘苜蓿芽。隻有一個看起來和風鈴同齡的男孩,遠遠地看著風鈴和涵,像個大人一樣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那邊村裏的在幹啥?”短暫的安靜之後,一位男孩突然現了什麼,站直了身子大聲喊道。於是大家一起直起身來,卻看到北邊那群孩子已經丟下了割草的活計,正一窩蜂地跑向城市廢墟的方向。

他們很快就跑到了苜蓿地的邊緣,前方是零落地四散在荒原間的,古代建築的殘垣斷壁。一道不知道是什麼年代拉起來的,在衰草之間早已隻剩鏽蝕殘段與依稀痕跡的鐵絲網間,歪歪斜斜地插著一塊破爛的木牌。組成木牌的木板在不知道多少年的風吹雨打之後早已裂開變形,木牌上的紅色字跡也早已模糊,隻能勉強辨認出“封存核電站,危險”“核輻射警告”“火能源公司示”等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