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美國紐黑文市,往日來去匆匆的乘客今日卻有些拖拉,頻頻回頭張望。
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安安靜靜地走進熱鬧非凡的機場大廳,黑的眼、白的臉、濃的憂鬱、淡的不安,清楚明白,幹幹淨淨,好一幅水墨畫!現場有人看呆了,引起了一場小小的騷亂。
楚千悅跟著人流下了飛機,耳邊充斥的是不太習慣的英語。應該說,從他上飛機開始耳旁聒噪的就是這種語言,從今以後,他必須要習慣了。行禮是楚懷遠在推,楚千悅安靜地跟在父親身後走出來,隨即聽到一個美妙的聲音:“月?月?Moon!”
楚懷遠站定,微笑地與眼前的大小美女擁抱,小美女揮著手臂掙紮道:“我要Moon!”
楚懷遠與大美女相視一笑,任由小美女滑下向楚千悅奔過去。
楚千悅盡量蹲下身子,減輕迎麵而來的衝擊力,將小美女抱個滿懷,無可奈何地糾正道:“凱瑟琳,是愉悅的悅,不是月亮的月。還有,不要叫我悅悅,要叫哥哥。”
年僅四歲的凱瑟琳費力地思考著,從小在美國長大的她從沒係統學過中文,自從上次見過楚千悅之後,突然萌生了學習中文的念頭,她的母親——與楚懷遠相擁的金發碧眼大美女——莎拉特地報了補習班,陪她一起學習。凱瑟琳的詞彙量有限,以為中文老師所說的“月”亮就是指楚千“悅”,才剛見麵就開心地獻寶來著。
以後要一起生活了,楚千悅可不想聽小妹妹叫自己“月月”,趕緊糾正了叫法。凱瑟琳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從善如流:“哥哥,那我叫你Moon吧!”楚千悅隻好拋棄了原來的英文名。
接楚千悅來之前,楚懷遠已經跟莎拉溝通過了。也許是托相貌的福,莎拉很喜歡這個丈夫前妻生的兒子,一直親切地稱楚千悅為“我的中國兒子”。這次楚千悅跟父親移民美國,莎拉在美國幫了不少忙,簽證才能這麼快發下來。楚千悅與小妹妹凱瑟琳交流沒有心裏障礙,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莎拉,後媽?小媽?莎拉隻比他大十二歲,他叫不出口。
莎拉熱情地擁抱了楚千悅,還行了貼麵禮,楚千悅不好意思紅了臉,莎拉卻是開懷大笑:“我的中國兒子,你太含蓄了!”
楚懷遠注意到楚千悅的左手在右手下麵墊了一下,趕緊接過凱瑟琳道:“累不累?先回家休息吧。”
凱瑟琳很機靈地問道:“哥哥你暈飛機嗎?那咱們快回家!我和媽媽給你準備了很漂亮的房間,還有軟軟的床。”
凱瑟琳激動起來,中英文夾雜,半文半洋,有時候是一詞一轉換,難得剛踏上美國國土的楚千悅居然聽懂了。他大學修的是法語,語言學習觸類旁通,英語學得也不錯,現在總算派上用場了。
聽著小妹妹的童言童語,楚千悅露出一抹極淡的笑容,那濃得化不開的憂鬱仿佛一掃而空。楚懷遠心中安慰,看來帶悅悅來美國的決定是對的。
一家人駕車離開機場,楚千悅扭頭最後一次回望來路,蔚藍的天空劃過一條白痕,飛機已不知飛往何方。
那已經無法辨明的天路,真的可以埋葬所有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