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今被老道拾到山上的時候隻一歲餘,適時山上白色荼蘼開了大片,唐今一雙眼睛微微眯著窩在老道懷裏,似乎是被這種素白晃了眼睛。他並不哭鬧,也不動彈,雙手蜷在胸前,懶散的模樣做了個十足。被唐今窩在懷裏的老道雖年邁,但步伐卻穩健地很,唐今沒被顛著,沒一會兒竟然杵在老道的懷裏睡了起來。
老道低頭看了眼懷裏抱著的唐今,發現孩子睡熟便愈發放慢了步子。眼前的這條山路崎嶇卻不陰鬱,一條路隱入林間,最後沒入深深淺淺濃濃淡淡的綠中。彼時不過晚春時節,萬物雖已複蘇,但仍應透露出些懶色,獨獨這山上的樹木蔥蔥鬱鬱,挺直而立,似乎從千萬年前就這麼綠著,也將綠到千萬年之後去。
至山上,蒼翠掩映下露出一片肅穆的灰以及莊重的白,湊近了才看出,灰的是瓦,白的是牆。這是一方小小的道觀,連個牌匾也無,四角飛簷淩厲地往天上一指,在重山中便自成了一方天地。老道抱著唐今推門而入,讓裏麵的一眾弟子看夠了驚奇,詢問一番,這才知師父下山訪友,回來路上撿了個娃娃,沒有尋到人家爹娘親戚,又看孩子根骨不錯,這才帶上山來。遇上便是有緣,老道向來遵循因果緣報,尋了七日未果,索性帶了孩子回來。唐今此時一歲多點,走路尚且跌跌撞撞,話更是無從說起,在人海中偏偏遇到這老道,這也是他的機緣。在塵世間喧鬧熙攘的街道上,老道低下身子伸手抱起唐今,唐今抬起眼來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兩人相安無事,平平淡淡地進行了一場相遇。
老道擅自把唐今抱上山來,也應當給他一個名字。上下審視孩子半天剛要開口,卻在他的衣角處看見紅線繡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唐字。於是一個轉念,原先的名字被他吞回肚裏,唐今二字脫口而出。這一刻,唐今為時一年的凡世生活就此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