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起床吃飯,籽銘。”
有人叫我,真的還是假的?
汪籽銘睜開眼睛朝四麵看著,一隻手阻止了他的眼神。
“鎮定,籽銘,看著我。”
捂住他眼睛的手移開,他順著手看見了一張臉,毫不突兀,並不讓人心驚。
齊遠之,他想,不是瘋狂的腦神經——也許是腦神經,但不可怕。
那隻手繞過他的腰把他托起來,他感到自己的上身朝後仰倒,於是扶住了齊遠之的肩膀。
好的開端,沒有被汪籽銘的潛意識排斥為體外幻覺。齊遠之小心翼翼地判斷下一步動作,但他必須先對汪籽銘的精神狀態做出評定。
“現在已經八點半了。”齊遠之試探著說到,在汪籽銘精神狀態良好時,八點他會去給汪母喂水。
“八點半。”汪籽銘重複了一遍,然後他注視著齊遠之的神色,並沒有任何慌亂。
“你既然告訴我時間,就一定已經給媽媽喂過水了。”
出乎意外的良好。齊遠之把汪籽銘抱緊,讚許地撫摸著汪籽銘脊椎外凸的背部。
很快齊遠之就發現自己過於突然而劇烈的動作是得意忘形了。
“閉嘴。”汪籽銘說道,然後他奮力站立起來,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齊遠之,手裏是一根來源不明的毛衣針,針頭尖銳無比。
“是腦部神經。”汪籽銘在空中揮舞毛衣針,針頭從他的左臉擦過,留下了一道不深的血痕,然而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受傷,繼續無目標的揮舞著。
實體意識,我必須給他一些實體的東西,轉移他的注意力,或者給他一個攻擊的方向。齊遠之伸手從汪籽銘的膝蓋後麵攬了一把,在汪籽銘摔倒以前抱住他,但手指無意中戳到了汪籽銘柔軟的腹部,汪籽銘的喘氣聲陡然一粗,然後迅速抬手把毛衣針紮進齊遠之的背部。
縱使汪籽銘力氣並不大,卻也紮進肉中,齊遠之哼了一聲,把手向後伸握住了汪籽銘的手,將針□□。
“好了,沒事了,乖一點。”
“閉嘴。”汪籽銘用力睜大眼睛,眉毛挑得很高,朝四周來回轉頭,被齊遠之握著的手拚命掙紮,神情緊張難以平和。
被迫害妄想症。
我沒有辦法做到麵對一個陌生人那樣對汪籽銘進行治療。齊遠之絕望地想到,我甚至不知道汪籽銘是什麼時候開始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傾向,直到他發病。
一種精神疾病常常觸發另一種,它們蔓延出的負麵情緒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個人的神經,擊碎他的身心。
治療隻有開始,沒有盡頭。
“籽銘,你的身體可以瘦骨嶙峋,但你現在不能停止精神上的□□。”齊遠之說,“你的媽媽在等你。”
他把毛衣針從汪籽銘手中取出來,打開房間的門,一些模糊的噪音擠到汪籽銘的頭腦裏,女人的哭泣□□,床板被錘動的聲音,以及齊遠之的聲音。
“齊遠之,給我水,我要去看看我媽。”
汪籽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