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子,一股黴濕氣便撲麵而來,激得我差點要打冷顫。“這房間怎麼這麼濕冷?”我皺著眉頭問,“難怪袁老師不願意住,上了年紀的人怎麼能吃得消。”
“太長時間沒人住了,所以才會這樣的。”郭俊連忙解釋說,“我剛進來的時候更加陰冷呢。這不,我把窗戶和窗簾都打開了,現在已經好了不少,我們住個一兩天就能恢複正常了。”
郭俊的話聽起來挺有道理,我點了點頭,打量起屋內的狀況來。雖然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了,但房屋的功能倒還齊全,一室一廳,自帶廚衛,正適合兩個人居住。更讓我高興的是,衛生間裏還有熱水可供洗澡,這種條件在當時簡直是不可想像的。問了郭俊我才知道,就為了這兩排樓,單獨配了一個鍋爐房,全天候提供熱水和暖氣。另外,這套房子最近一次的裝修應該不超過五年,奶白色的木質牆板和大理石地飾即使現在看來也一點都不顯得過時。
客廳和廚衛共同位於房屋的南邊,形成一個較大的整體,而起居室則有點像這個整體上向北突出的一個小塊,使整套屋子形成一個躺倒的“L”形。雖然房屋的布局不是很好,但是那間向北開的起居室卻使這個不大的空間裏充滿了活力。透過起居室打開的門窗,可以很清晰地遠眺樓北連綿蜿蜒的南明山,一片綠色鬱鬱蔥蔥,沁人心脾。我驚喜地“呀”了一聲,三兩步搶到起居室內,讚歎道:“真棒!這裏的景色太漂亮了!”
郭俊也跟了進來,擁笑著對我說:“外麵還有一個陽台呢,到那上麵觀景視野更加開闊。”
我走上陽台,一陣輕柔的山風拂在臉上,令人精神為之一振。陽台下居然還有一塊小小的綠草地,兩三個學生模樣的人正坐在草地上麵對群山施以丹青。我環顧四周,隻見東邊的牆上砌著一個小小的水泥花台,離陽台不遠,觸手可及。花台上的那盆花早已枯敗不堪,辨不出本來麵目了。
我在心裏思忖著:“這盆花是房屋以前的主人擺放在那裏的吧?隔壁屋的窗戶離這花台也就一臂左右的距離,倒也有可能是某個個子高的人從那裏放上去的。”不過我很快就否定了後一種猜測,像孟萍這樣的女人怎麼會將一盆枯萎的花兒擺放在花台上呢?
“哎呀!”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妥,拉過郭俊,指著那個花台對他說,“這個花台的設計有些問題呀!你看,從隔壁那扇窗戶出來,不是很容易就可以通過花台翻到我們這邊的陽台上來嗎?這樣會不會不太安全啊?”
郭俊撓著腦門,有些困惑地說:“是啊,確實有點問題,可能當時世風淳樸,不像現在要考慮那麼多的安全問題吧。”頓了頓,他又轉口說道:“不過你沒必要擔心,難道嶽老師他們還會偷偷翻過來幹壞事嗎?”
“那倒也是。”我心中有些釋然,“你看那扇窗戶也是虛掩著的,他們倒也不怕別人從這邊爬過去偷東西。”
“這是在學校裏麵,治安本來就很好的。你就放心吧!”郭俊一邊笑著開導我,一邊輕輕捏了捏我的鼻子。
“討厭!”我偏過頭躲閃著,目光卻又忍不住向那扇窗戶多掃了兩眼。
從我早上起床以來,天一直都是陰著的,可恰恰在我最後一瞥的瞬間,一縷陽光頑強地穿透了雲層,由西往東斜斜地映射在那扇窗戶上,使我看見了隱藏於其後的恐怖一幕。
我“啊”地輕呼了一聲,緊抓住郭俊的胳膊,身體無力地斜倚在他的身上。
“曉瓊!你怎麼啦?”郭俊手足無措地扶住我。
“那邊……窗戶裏麵……”我的手顫抖著,過分的激動使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郭俊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可雲層重新遮住了陽光,他隻能看見黑乎乎的一片。他不禁著急地連聲追問:“窗戶裏麵怎麼了?我什麼也看不見啊?”
“小女孩……有個小女孩,她躲在窗戶後麵的牆角裏,她在看著我們!”
聽了我的話,郭俊鬆了一口氣,他將信將疑地伸長了脖子徒勞地張望著,笑著說我:“一個小女孩也讓你嚇成這樣。我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讓她看看怕什麼,也許她就是喜歡看漂亮的大姐姐呢。”
“不是,你現在看不見了!”我無心理睬他的說笑,“那個小女孩,她被關在黑黑的屋子裏,她好害怕!”說到這裏,我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郭俊愣了一下,輕輕歎了口氣,把我攬在懷裏,撫mo著我的長發,柔聲地安慰道:“你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吧?別怕,嶽老師他們隻是出去一會兒,等他們回來小女孩就可以見到她的爸爸媽媽了。”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怎樣才能向郭俊清楚地描述出剛才的那一幕。在陽光射進去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見窗戶後小女孩那雙大大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我。我將永遠無法忘記她眼中那種冰涼刺骨的悲哀和恐懼。如果目光是有聲的,那我當時已經聽見了這世上最為淒慘地哭泣。這眼神緊緊地揪住了我的心,把我帶回到20年前那個漆黑的夜晚。
良久,郭俊溫熱的胸膛使我終於從痛苦地回憶中掙脫開來。我抬起頭,不悅地說:“他們為什麼不把孩子一塊帶出去呢?他們怎麼忍心把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關在家裏?你不知道那個小女孩現在有多傷心!多害怕!”
郭俊捧起我的臉,在我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好了,別想那麼多了,人家肯定也有自己的難處。等我們有了女兒,不管走到哪裏,都把她帶在身邊,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