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宮天祥又驚又怒，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唯一的所愛，發誓要守護一輩子的人，同時也是要殺他的人。
這麼久的柔情蜜意、溫言細語竟都是假的，全是騙人的，哪些隻不過是要博取他的信任，隻是為了今天要取他的性命所作的戲。
宮天祥英俊的麵孔變得有些猙獰，嘴唇顫抖著卻又說不出一句話，隻是不停地重複著，“離兒，你好，你好……”
秦離武功低微，雖然宮天祥無意傷他，但驚怒之下出手，力道仍是不可小視，一掌將他震得老遠，半晌爬不起來。恍惚中聽到宮天祥的話，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硬是掙紮著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還沒站穩，忽覺喉嚨一甜，“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血。宮天祥的那一掌看來仍是傷他不輕。
秦離木然的看著地上的血跡，用衣袖在嘴邊擦了擦，“咯咯”輕笑道：“天祥，想不到吧？其實你早該明白的，以你的身手和勢力，如果來硬的，天下又有幾個人能殺你。所以，最危險的其實就是你身邊最為親近的人，你為什麼都沒有懷疑過我呢？哪怕你對我有一絲懷疑，那我可就殺不了你了，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傻，要這麼相信我？……嗬嗬，那把刀上塗的是苗疆的碧蠶蠱，天下無藥可解。……天祥，就是也你撐不到天亮的……”說到後來，秦離貓似的眸子已沒了焦距，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對宮天祥說話，還是一人在自言自語。
望著秦離那張明豔無比的臉，臉上此刻浮現的是宮天祥最愛的神情。看著這張臉宮天祥也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是悲？是怒？卻偏偏他半點也恨不起來。但自己付出了一腔真情，換來的卻是一個陰謀，一個欺騙，他又怎能不心痛。
哀莫大於心死，此時宮天祥隻覺得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可言？
舒展眉頭，宮天祥朝秦離展顏一笑，澀聲道：“離兒，你要我的性命，又何需要耍這麼多的花樣。我曾經說過，隻要你開口，我的命就是你的，你還記不記得？……如今你既然想要，我就把它給你……”
話一說完，就抬起手掌，狠命朝插在自己胸口的小刀上拍了下去。
這一下風雲突變，不但是秦離大驚失色，就連對任何事都冷冷淡淡的唐銘也變了顏色。
秦離尖叫一聲，不自覺的朝前奔了幾步，忽然又想到自己的身份，終是停住了腳步，隻是呆呆地望著宮天祥，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希望他是死還是活。
唐銘可沒那麼多的顧忌，快步走到宮天祥的身邊替他檢視傷口，希望還有得救。卻隻見那柄小刀正插入心髒，直至沒柄，任你是大羅金仙也救不轉來了。
秦離一直注視著宮天祥，看著他緩緩倒下時隻覺得心中一窒，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靜靜地看著唐銘搖首歎息，伸手將宮天祥的雙眼合上，再也忍不住問道：“他，他已死了麼？”
唐銘沒有回答，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來了個默認。
雖然是早已知道的答案，雖然是自己親手造成的結果，秦離仍是覺得天旋地轉，幾不能立足，靠著身旁的樹木癡癡呆呆的站了好一陣子，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他這一哭竟似要將心中的傷痛和無奈統統都哭出來，一發不可收拾，越哭越厲害，到得後來眼中竟已無淚水。
唐銘冷眼瞧著他哭得哀痛欲絕，似頗不耐煩，冷冷道：“你如要殺他，就不該為他哭；你如要為他哭，那麼一開始就不該殺他。”
月光下秦離單薄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貓眸中浮滿水汽，任誰見到這麼一個豔麗不可方物的人兒哭得梨花帶雨，都會禁不住溫言安慰一番，哪知唐銘仍是不為所動，毫無憐惜之意。但說來也怪，就是這麼一句冷冰冰的話，竟立刻讓方才還泣不成聲的秦離止住了哭聲。
碧藍的眼眸一轉，似下定了什麼決心，緩緩擦幹眼淚，澀聲道：“不錯，既然我是他的敵人，就不應該為他的死而哭。從今以後，我決不會再為他掉一滴眼淚。”而後翩然一笑，又恢複成了平日裏那個機靈古怪、調皮搗蛋的秦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