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囹圄籠中囚彩鳳黑牢營裏死金龍
富貴五更春夢,功名一片浮雲。眼前骨肉亦非真,恩愛翻成仇恨。莫把金枷套頸,休將玉鎖纏身。清心寡欲脫凡塵,快樂風光…本分。
2012年12月10號,劉曉璐用自己的記者證刮開車窗上的層層白霜,往車外望去,看著路旁不斷倒退的垂楊柳,思緒起伏。這條路太熟悉了,一來一回算一趟,今天已經是半個月來的第四趟,捏著包包的右手緊了緊,裏麵揣著兩條軟包“大前門”便宜香煙、錢包手機、一些女孩子用的補妝的小玩意兒,最重要的是從畢業就一直伴隨她的索尼D50錄音機,她供職於SX衛視法製頻道,是一位全職記者,一直以言辭犀利,問題簡明扼要,法律常識豐富,經驗老道而深受大眾喜愛。但這次采訪的對象仿佛讓她吃了釘子,從接到台裏的任務,到對象資料的準備,再到SX省第一監獄張獄長、李管教等上上下下溝通協調配合,一切都很順利,正當她覺得似乎能夠吃定這個任務的時候,反而是被采訪者給她下了絆子,他不是一句話都不說,相反,他話很多,言談舉止溫文爾雅,長相也白白淨淨的,跟以往她采訪的那些十惡不赦的大鱷壓根不一樣,從個人魅力上來講無一不讓人覺得他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身上穿著橘黃色囚服的“上等人”。劉曉璐自己都弄不明白為什麼每次采訪他都會碰一鼻子灰,愣了一會神,劉曉璐又拿起左手一直攥著的一摞A4紙,最上麵的是一張表格,抬頭印著“SX省第一監獄在監改造人員登記表”,往下看,在監犯人姓名叫張振業,男,1975年生人,籍貫SX省DT市,1998年考入BJ大學就讀企業高級管理專業,被SX省中級人民法院以涉黑罪、故意傷害罪、非法出賣國家資源罪、走私罪、教唆未成年犯罪罪、行賄政府官員罪等二十三項罪名提出公訴,數罪並罰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二十年。看到這裏,劉曉璐眼前又浮現出那張白白淨淨的、左嘴角總是向上翹起、笑地文質彬彬的、穿著囚服的“上等人”來,雖然表格空白的地方被劉曉璐用各種顏色標注的密密麻麻的,但這樣一張被標注的亂七八糟的表格真的就能夠詮釋這位“SX涉黑第一哥”的犯罪經曆嗎?答案還真是未知數。
萬般思緒中,車子緩緩開到第一監獄,從大門口到牢區,一路照常是嚴密盤查,這還是監獄的老熟人了,要是別人,估計都得開包檢查,一路上攝影師褚師傅倒是熱切的跟每個獄警打著招呼,熟人嘛。反觀劉曉璐,一路是眉頭緊鎖,台長已經沒有耐心了,對於這樣一塊“硬石頭”,與其見天兒跟他磨性子,還不如去采訪別的案子,犯罪的天天有,也不在乎這個“一哥”不“一哥”的了,但劉曉璐心裏明白,在自己這片兒地界上,這個張振業的入獄伏法等於犯罪率上升40%~50%,一大部分失去約束的社會閑散人員將流入社會人群中,可謂危害不小,沒有任何生活技能的“小弟”總習慣於出入各種娛樂社交場所,而囂張慣了的他們在沒有“領導”的約束下能幹出什麼事情來,誰也不好說,就此,在采訪張振業的期間,劉曉璐也穿插的采訪了SX省的一位權威社會法學顧問,他的論點對張振業入獄,犯罪率將會飆升是肯定的,這也正是張振業在判決落地後,很淡然的一句“我沒有話,也從不遺憾,***對我身上處以什麼樣的極刑他們勢必要為此頭疼腦熱,我不願意看見這樣的結果,但,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我懇請ZG政府可以給我個痛快!讓我保持最後的尊嚴!”的明顯寫照。但退一萬步來講,ZG當局還是承認社會主義發展路線的,在社會主義的製度下,是絕對不允許“黑色政權”存在的,張振業這套“地下秩序”也是必然會被締銷的。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這番理論在劉曉璐看來有點哭笑不得,為什麼?算算人數,條子都沒有矮騾子人數多,你抓的過來嗎?一年兩年?十年八年?真的都抓了,你往哪關?閑話休提,咱們繼續。不一會,劉曉璐一行來在了SX省第一監獄專門用於外界采訪的探監室,接待他們的仍舊是東一區管教幹部李管教,客套奉茶完畢,過了有大概十五分鍾,耳邊聽得樓道裏腳鐐趿拉地上,兮兮碎碎的聲音,劉曉璐知道,正角來了!
探監室在獄區那端的門被推開了,劉曉璐和攝影師傅慌忙放下茶杯從沙發上站起,隔著鐵欄杆的窗戶,往裏看,一位大約180公分,皮膚白淨,長相文質彬彬、穿著一身幹淨橘黃色囚服的三十來歲中年人,在兩名獄警的“簇擁”下走進探監室,他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嘴角兩邊都翹著,看見在李管教陪同下鐵欄杆窗戶外的劉曉璐一行沒有絲毫的吃驚,反而笑的更開了,大眼睛也眯成了一條縫,大聲的向劉曉璐等眾人問好:“今天早上起來我就知道今天定有貴客來訪,請….”說著話,帶著手銬的右手自然地做出“請”的手勢,可是由於帶著手銬,右手伸出,左手也得跟著上來,一個“請”的手勢倒做的不倫不類,賓主相見甚歡的場合顯得有些滑稽,劉曉璐一邊忍著笑,一邊拉出鐵欄杆這邊的探監椅,坐了下來,調侃道:“張老大就是張老大,走到哪裏都前撲後擁的,到底是好氣勢啊…”張振業笑著,他也沒生氣,聳了聳肩膀,坐了下來,邊笑邊慢條斯理地說:“劉記者,我先糾正一下,我在家行二,這你應該知道的,而且我和我那個死鬼大哥一樣,最煩別人給我起外號,下次注意了,可能看在你給我捎‘大前門’的麵子上,我也許會不跟你一般見識,但是做了壞事一定要受到懲罰,捎‘大前門’的錢先扣下了,等你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做了壞事了,我一定雙手奉上。”一席話把全體人員都逗樂了,李管教笑道:“想不到你張振業抖包袱搞笑的本事倒也是一流,好啦劉記者,褚師傅,我就不打擾了,手頭還有點事情要辦,你們慢慢聊。”說完了話,李管教安頓探監室門外的獄警,給劉曉璐空出長一點的采訪時間後,輕輕的關上門,他去了。目送著李管教離開,劉曉璐把錄音機準備好,剛想說話,張振業開口了:“98年我那個死鬼大哥進號子,因為一個SC的小侉子給他起外號,他把勺子磨尖讓那個小侉子見了紅,我大哥料定當時沒事,隻是教訓,隻是教訓,結果那個SC人送到醫院搶救了兩天,沒救活….”說罷,眼睛裏寒光陣陣,直直地盯著劉曉璐,劉曉璐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以往從沒見過張振業這麼霸氣外露過,今天突然像一把出鞘的利刃,直指劉曉璐心扉,她手心刹那間變的冰涼,仿佛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張振業究竟是什麼人,可正當劉曉璐的雙眼因為緊張害怕而彷徨無依地尋找焦點的時候,張振業又開口了:“但….是,就因為這個事兒,我那個死鬼大哥本來應該判一年的案子,判成了五年,多蹲了三年的苦窯,也算是他衝動的懲罰….”說罷把刹那光華的眼神又藏了起來,露出那一抹充滿素養的微笑。劉曉璐懵了,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可是,犯懵歸犯懵,采訪的任務還得繼續,劉曉璐收起了些許疑問,開口問道:“張先生,我知道你在中國最高學府受過高等教育,我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由於你的黑色政權以及你的那一套地下秩序,使得很多未成年人告別學業,走上犯罪道路,在你受過高等教育的眼中看來,你覺得以你的影響力值得他們這麼做嗎?你一時能養著他們,他們日後怎麼辦?”劉曉璐自己都不知道今天為什麼會這麼衝動,說出這麼一番話,再看張振業,他的眼光截過了自己,看向她後麵褚師傅的攝像機鏡頭,仿佛入定般陷入了沉思,良久,張振業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身上,四目相對,他開口了,口氣緩慢:“我早飯的時候聽我們帶號說…..二伶俐….死了?”劉曉璐先是一愣,:“你是說趙滿林?這個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幫你問一問。”劉曉璐對張振業金龍集團的組織結構還是了解的,他嘴裏說的“二伶俐”是集團成員趙滿林的綽號,趙滿林也是SX省DT人,早年間隨張振業的哥哥張振生“打天下”,是金龍集團的法律顧問兼公關經理,為人極其世故圓滑,辦事滴水不漏,可以說是金龍集團首席智囊。說著話,劉曉璐掏出自己的手機,熟悉的撥了一個號碼,一陣嘟嘟聲後,電話那邊傳來一把渾厚的男子聲音“你好,劉記者,什麼事?”“你好封隊,我打電話是想向您求證一下,我聽說金龍集團的趙滿林去世了,有這麼回事兒嗎?”“對不起劉記者,關於金龍集團的案子,市局領導開會研究過,不希望有過多的消息外露,對不起,我…無可奉告。”“哦,是這樣的封隊,因為您也知道我台一直對金龍集團案進行跟蹤采訪,而且在沒縷清事實真相及其犯罪內幕的時候,我們也肯定不會去大肆報道,我隻是想進一步了解金龍集團特大犯罪案的破獲進度,您說呢?”半晌,電話那邊的聲音才又傳過來:“呃….消息一但傳出去的話,不光會對破獲金龍集團案有一定的影響,而且,我們耗盡一切警力維持的目前DT市的亞安定狀況也會受到波動,所以我不希望這個消息告訴你後會傳出去,你答應嗎?”聽到這兒,劉曉璐堅定地說“封隊,我是一名法製欄目記者,我知道我該報道什麼!”又過了半晌,“趙滿林昨夜零時許,突然心髒停跳,脈搏消失,從淩晨搶救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封隊,謝謝您的信任,我知道了,再見。”掛上電話,平靜了一下心緒,劉曉璐開口說:“昨天晚上零點左右,趙滿林心髒停跳,現在還在搶救。”張振業眼中精芒一閃即沒,點了點頭,“最後一個了,看來我也有必要說點什麼了….”